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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塞德里克睁开鸦羽般的睫毛,如黑夜般深邃的眼眸倒映着伊恩的身影,他面色还是一如既往地淡漠。
“你的伤口疼吗?”话说完,伊恩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好像问了一句废话,这么深的伤口,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不疼呢?
好傻。伊恩抿了抿嘴,有些懊恼。
“还行。”塞德里克的语气很平和,仿佛还在流血的伤口不在他的手臂上。
伊恩突然对塞德里克产生了同病相怜之感,看他对伤口习以为常的样子,想必也是和自己一样,视疼痛为家常便饭。
“那我帮你包扎一下,可以吗?”伊恩小心地征求塞德里克的意见。
塞德里克没有什么反应,既不像同意,也不像拒绝,只是用他那双黑色的眼睛注视着伊恩,伊恩好像从中嗅出了一丝默许的味道。
伊恩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既然拿不准塞德里克的想法,索性就按照自己的心意。他走到温带植物区,蹲在地上翻找了一会儿,这回他运气还不错,在一堆眼花缭乱的植被中找到了一丛披着有蛛丝状白毛的植株,平顶的粉白花簇密集地被细茎托住。伊恩默默向玻璃温室的主人道了声歉,然后果断地薅了一大把。
塞德里克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抹清瘦的身影,像只勤劳的小蜜蜂穿梭在茂盛的草木间,似乎是寻到了什么宝藏,脸上里写满了亮晶晶的开心。
少年与他一样生有黑色的眼睛,但少年圆润的眼睛是黑白分明的澄澈,上眼睑中央略微突出,眼尾微微上扬,左顾右盼之间透着一丝不谙世事的天真与好奇,像是在森林里漫步的小鹿。如果这双眼睛的主人受到惊吓,放大后的瞳孔会显得这双鹿眼更加可爱吧。
“塞德里克!”少年笑着向他跑来,驳杂的金发也似乎因为他的高兴而明亮了几分。
“你看我找到了什么?”少年把采摘的一大把草药拿给他看,“这是欧蓍草,能够让伤口的血液凝固,还有龙血草,可以防止伤口感染……”
也许是玻璃温室内的温度太过宜人,汩汩的水流声让人心神宁静,仿佛与世隔绝,没有布莱克的霸凌,也没有吉罗德的嘲笑、查理的监视和旁人的鄙弃,只有处境相似的塞德里克和他,享受着一方安逸的天地。
“……听说欧蓍草是从阿喀琉斯的长矛里生长出来的,而龙血草是由赫拉克勒斯的血液滴落在土地上形成的,是不是很神奇?看起来就像是路边随意生长的杂草,但却有着治愈外伤的神奇功效呢……”
听着伊恩的碎碎念,塞德里克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他侧过头,时不时颔首,像是在对伊恩的话做出回应。
“啊,”伊恩拍了拍脑袋,“差点忘了你的伤口了,我能帮你敷药吗?”
看着伊恩期待的眼神,塞德里克点点头,把木剑放在身侧,朝伊恩伸出右臂。
裂开的衣袖上浸染的血液已经是半干涸的状态,伊恩小心地避开伤口,把被血液弄脏的布料撕开。伤口还在时不时地冒出新鲜血液,周围的皮肤也开始出现红肿的发炎反应。
伊恩神色认真地把草药捣碎成泥,小心翼翼地敷在狭长的伤口上,边敷药边觑着塞德里克的反应,生怕自己动作太重弄疼了他。但塞德里克表情一如既往,仿佛这么深的伤口是长在别人身上的。
他可真厉害啊。伊恩心想道,要是自己身上有这么大的伤口,肯定得疼得哭出来。
狭长的伤口被伊恩从头至尾敷满了草药,浓郁的药草味弥漫在空气中,伊恩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担忧地对塞德里克说道:
“塞德里克……其实你可以不应下布莱克的挑战的……你今天当着许多人的面把他打败,之后他肯定会想办法欺负你的。”
“你很怕他?”塞德里克问道。
伊恩重重地点头:“怕啊,当然怕啊,”他左右瞟了一眼,确定这里没有其他人,低声抱怨道:“你不知道,布莱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无赖、恶霸!他特别喜欢折磨人,看谁不爽就要整治对方,一定让别人像狗一样对他摇尾乞怜,才会惺惺作假地放过对方。仗着自己有权有势,别人不敢还手,连神父们也都对他的恶劣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是不公平……为什么他不会受到神的惩罚?”
他越说越气,重重挥了下拳头,恨不得能这拳头能打到布莱克身上。
“所以,虽然看到布莱克被你打趴下的惨样,我心里特别高兴,那个不可一世的布莱克也就这点水准嘛。但是,我担心你之后恐怕会被盯上,他下作的手段可多了……之前还把一个同学打得差点半身不遂……”伊恩叹了口气:“今天他就警告我们不准和你待在一起,大家都照他的话不理你了……”
“所以你也被他欺负过?”塞德里克冷不丁问道。
伊恩苦大仇深地点点头:“算是我比较倒霉吧,之前去帮教授拿标本,没想到看到他在欺负查理,然后我就被他盯上了……当然,我不是说你也和我一样倒霉,你可比我厉害的多了……”伊恩挠着腮,努力编出恰当的措辞:“我的意思是,布莱克还有吉罗德,以及巴克,他们下三滥的手段很多,防不胜防,你要当心点。”
塞德里克用手指摩挲着木剑:“嗯,我会注意的。你不用担心。”
伊恩抽出一卷绷带,层层迭迭包裹住塞德里克手臂上的伤口,最后在最外侧打了个精致的小结,看着自己包扎好的伤口,伊恩满意地点头,站起身来,余光瞥见旁边的玫瑰花丛,他不禁好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