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鹏人虽醉,头脑却还清醒,硬是闯出了宁王的围攻,闯出了皇宫,闯出了都城。
他依然在打听阿静的消息。费了无数的周折,他终于打听到了她的消息,而那个消息却是她的死讯。她被兵匪残害,惨死在雪地上,而他年幼的女儿不知所终。
他仰天长笑,老天啊,命运为何如此的不公?他为了救她脱离苦海,不惜引发战争,结果却换来她的死亡。害死她的人,正是他啊。
还有他年幼的女儿,从来没有见过父亲的女儿,如今又没了母亲,生死未卜。
他痛,他悔,他恨,他趴在雪地上,趴在阿静丧命的雪地上,恨不能随她而去。他就那样趴在雪地上,不吃不喝也不动。
但是他没有死。
有一天,他突然从雪地上坐了起来,神台清明,梵音缭绕。
世界突然变了个模样,变得那般空灵。孽也,报也,他造了孽,害得生灵涂炭,岂不该得到报应?数十年的生活如云烟,他大彻大悟,遁入了空门。
云游数载之后,他来到雪惮寺,并且做了主持。
诺颜听念痴讲完,早已是泪眼模糊,娘惨死在雪地上的情景是那样清晰地出现在眼前,恍若昨日。
她哽咽着说:“娘曾经无数次跟我讲过,爹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总有一天,爹会骑着骏马来接我们。为什么等到爹真的来接我们了,娘却又要逃走呢?”
念痴皱着眉头说:“这个问题也困扰了我很多年。我一直想不明白,她明知道是我,是我南郡王展鹏攻进皇宫,为什么不好好地呆在静宜宫等我,反要逃走?”
一道灵光突然从诺颜脑中闪过,她失声问道:“爹,你从来只告诉娘,你是南郡王展鹏吗?”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可是爹,世人都呼你为刺王啊。娘只知道是刺王攻进皇宫,她不知道那个刺王就是你,更不知道你是为了她而来。”
宛如被雷霆击中了似的,念痴呆呆地站着。眼前怎么都是闪闪的金光?耳中为何都是轰轰的雷鸣?
他骤然爆发出阵阵狂笑:“老天啊,你为何要如此捉弄我?”
诺颜凄楚地望着他,为何生活中总有着许多的遗憾?
就像她和熠瞳,之前总有那么多的矛盾和误会,等到终于坦诚胸怀,她决定要好好地爱他的时候,他却又离开了她,悭吝地不给她爱他的机会。
念痴在狂笑,笑得泪流满面。
诺颜望着他,也是泪流满面。
一碧晴川的天空突然失去了颜色,仿佛骤然间堆满了阴云,阴云的中间回荡着念痴愤怒懊悔而又无助的笑声。
笑声却戛然而止。
念痴擦干泪痕,盘膝端坐在蒲团上,低眉垂首。他的手中数着念珠,口中在低低诵唱着什么。
渐渐地,他的面色转为平和,较之以往,更加的宝相庄严。诵唱声渐止,念痴徐徐睁开了眼睛,他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慈眉善目。他的眼神,是顿悟后的明澈。
他站起身,来到诺颜面前,替她抹去脸上的泪痕。
“傻孩子。”他说。
念痴走到桌前,拿起静夫人的画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将画卷好,放进匣子里,递给诺颜。
“这是你娘的遗像,你收着吧。”
诺颜接过匣子,抱在怀里,怀疑地问:“你不要吗?”
念痴指指自己的心:“我要的,它给不了我。它能给我的,我都有了。”
诺颜似懂非懂地听着。
娘的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爹的疏忽,爹刚才在她的提示下认识到这个问题,被刺激得几欲癫狂。而如今,爹竟像是从中悟到了很多道理似的,眼底的神蕴更加深厚,修为似又精进了一层。
念痴瞧出诺颜眉宇间的忧郁,问她:“孩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心事?”
诺颜心头一直挂着熠瞳的下落,闻言问道:“爹,你前些天可曾遇见过这样一个人?”将熠瞳的样貌伤势细细描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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