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季君皎临终前的那句“长安王秦不闻,亦是如此”。
京城百姓茶余饭后闲谈之时,好像真的发现,那位人嫌狗憎的长安王,即便被传得暴虐嗜杀,冷漠残忍,也真的没有对平头老百姓动过手。
当然了,这些事情,秦不闻也只是听一听,无甚在意。
门外传来推门声。
秦不闻眯着眼睛没动。
不多时,一道清越的身影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她面前刺目的光线。
稍微睁开眼睛,傅司宁今日没穿官服,一袭青衣长袍,茂林修竹。
“我听说,你前几日当朝顶撞宋承轩,被停职赋闲在家了?”
秦不闻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
傅司宁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颔首:“嗯,除却我,朝中不少老臣也是如此。”
意料之中的事情。
那些老臣的性子,秦不闻自然清楚。
如果他们真的畏惧强权,贪生怕死,当年长安王秦不闻站在金銮殿上的时候,他们就该俯首称臣的。
那群老顽固,是从她那个时代走过来的,只为那殿上明君,不惧生死。
“季君皎的事……”傅司宁顿了顿,眉头微蹙,“你不必过于忧思,不论如何,除非我死,绝不会让贤王即位。”
秦不闻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芝兰玉树的男子,她上下打量傅司宁一眼,终于缓缓开口:“傅司宁,你呢?”
“什么?”傅司宁微微蹙眉,面露不解。
“那些老臣不怕死,是因为他们是宋谨言的忠臣,自宋谨言登基以来,便忠于他,而且他们年事已高,即便是死了,因为不觉得可惜。”
顿了顿,秦不闻看向傅司宁:“傅司宁,你年纪轻轻,站在万万人前,厉声呵责贤王宋承轩,你不怕死吗?”
傅司宁垂眸,对上少女那双明润的眼睛。
那双眸毫无杂质,纤尘不染。
秋风乍起,吹皱一池冷水。
“秦不闻,你大概是忘了,”傅司宁轻笑一声,眉眼疏朗,“多年前,我曾长安王府外,拿着曜云例典,逐字逐句高声念给你听。”
他笑,一如许多年前那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我连你都不怕,怎会怕一个贤王呢?”
她说,希望他能守心明志。
是以,即便是强权打压,以死相迫,他也绝不后退半步。
——他要做一个好官。
秦不闻闻言,也跟着笑起来。
“傅司宁,当年的那个问题,不必再纠结我到底是佛陀还是魔罗了。”
傅司宁目光看向她,一眨不眨。
“我不是神佛,也不是魔罗,”秦不闻一字一顿,“有人告诉我,我只是秦不闻。”
季君皎说,秦不闻也好,阿槿也好,甚至长安王也好。
都是她。
她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神佛,亦不是什么无恶不作的魔罗。
她只是秦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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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的那天清晨,宋承轩反了。
兵马入城,将整个皇宫围了起来,金戈铁骑,铁马冰河。
宋承轩高坐战马之上,一身黑金甲胄,手持长戟,一步步走向软禁着宋谨言的御书房。
房门打开,宋承轩一眼便看到,正躺在那美人榻上,眯眼小憩的宋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