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心头不禁一沉,连最权威的大夫也这么说了,猴子的小命看起来还真够悬的。
陈华遥咳嗽一声,道:“不碍事,要是死了,那也是他的命,我不怨你们。现在谁在里面主持工作?”
戴院长道:“是外科的钟主任,正在做最后的缝合,他的水平和我不相上下。”
“好,有劳戴院长了,你先去休息吧,别给累坏了身子。”陈华遥拍拍戴院长的肩膀。
戴院长道:“我还不能休息,我要在旁边坐镇。出来就是跟你们说明一下情况。”
雷辛嘴皮子嗫嚅着,向狄维桢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去联系一下,准备后事。顺便通知其他常委过来,还有猴子的家属……呃,算了,还是我来通知吧,这话可不好说。”
周围静悄悄的一片。
突然有个年轻的护士探出头来,拨开半边口罩轻轻叫道:“院长,院长,病人好像醒了。”
戴院长吃惊不已,应道:“我去看看。”
手术时用的是全身麻醉,病人一般在十二个小时后才会有反应,有的病人要超过二十小时、三十小时。眼下十小时不到猴子就醒了,手术甚至还没有全部完成,不能不叫他惊讶。
大家精神不但没有振奋,反而更加唉声叹气,脑海都冒出一个丧气的词汇:“回光返照”。
陈华遥看看大家,向戴院长道:“我想最后看看我的兄弟。”
戴院长犹豫了一下,说:“行,不过得去消毒区换衣服。动作最好快点,不能拖太久。”
雷辛放下电话:“我也去。”
大家纷纷站出来道:“我也去。”
狄维桢道:“我必须去。”
玉荆道:“我不得不去。”
陈华遥摆了摆手:“行了,争什么,就我和雷辛吧,其他人在原处等着。”
两人换好消毒服,戴上口罩和帽子,由护士带领着走到手术台边上。
猴子躺在上面周身插满各种管子和电线,鼻子上是输氧管,胸口是测量心电图的,手腕脉搏也绑着几根线。旁边有几位护士在拭擦他身上的血迹,看来手术缝合已经完成了。
陈华遥看到显示屏上的心跳频率极其微弱,宛如风中残烛,让人情不自禁担心下一秒就会永远变成一道直线。
猴子的眼睛无意识地半睁着,手指头微微颤动。
可以看到他身上大大小小全是伤口,鼻青脸肿的至今没有消退,要多惨有多惨。
陈华遥走到边上,摘下口罩轻轻叫道:“猴子,猴子。”
旁边的护士急忙说:“陈先生,冯先生现在很……”
陈华遥挥挥手制止她继续讲话,又道:“猴子,我是陈华遥。”
护士见惯生离死别,心想病人的亲友总是这样,电视剧看多了以为叫唤几声能叫回他的性命。其实不过是心理安慰罢了,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
亲人们在病榻上哭得死去活来盼望病人能醒过来看他们一眼,更多的时候是病人在手术过后一直昏迷,然后昏迷中去世,很少有人会留下遗言。看手术台上这位病人的症状表现,生命征兆极其微弱,恐怕活不到天亮。
阎罗王对每个人不是完全平等的,只有少数人才有回光返照的权力。
也有人拒绝相信亲人已经离世,他们大吵大闹,神态癫狂错乱,一遍又一遍叫喊着亲人的名字,可是回应他们的只有冷冰冰的脸容。试想谁又能从容面对至亲好友的生离死别?类似情形,护士们不知见过多少!
没办法,大家都已经尽力了。不过这几个人是博爱医院的幕后大老板,要做什么别人也不好多说。
陈华遥继续叫道:“猴子,我是陈华遥。”
护士暗中摇头,不自禁心里有几分恻隐。见那位陈先生表情极度严肃地注视着病人的脸色,眼中似乎冒出一股光芒,知道他已经陷入某种悲观的状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