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归途中,听闻江浔乃是烨儿身旁最得力之人,便授意宁儿择其为婿。”
“若宁儿与江浔能成,江浔为人臣妹早已听说,于宁儿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若不成。。。。。。。”
“若不成,也叫皇兄瞧瞧,底下两个儿子为了储君之位,能如何不择手段,机关算尽。”
话至此处,长公主陡然卸了力,无奈地摇了摇头。
“臣妹有罪,干预国事,介入储君之争,今日之后,当自请离开故土,返回越国。”
“唯请皇兄明鉴,臣妹愿对天盟誓,此生只求皇室安宁、社稷昌盛。于诸般事宜,除了偏爱稷儿与烨儿,别无他念。”
“如有半句虚言,臣妹——愿受天罚。”
长公主说着,冲盛帝深深一拜。
古人敬鬼神,此话已然是相当重了。
盛帝神色几经变换,望着俯首跪拜的长公主,心中五味杂陈。
当年,确实是他一时起意,让稷儿为他代笔同皇妹互通书信,为了维系感情,也为了两国交好。
后来,此事便一直由稷儿代劳,他也听稷儿提起过,说远在越国的姑姑很是思念故土,日子过得不易等等。
皇妹传回来的书信至今还留存于内库之中,随时可以调阅。
至此,盛帝心中对长公主的话已信了六七分。
而在长公主到来之前,盛帝已向蔺老问过话了。
与长公主的回答截然相反,蔺老承认了当年与容太妃的旧事,但安宁郡主选婿之事,他只说毫不知情。
二人的回答皆合情合理,莫非这一切只是崔道元捕风捉影的臆断?
思及此,盛帝缓了口气。
皇妹方才毫无预兆提及稷儿,着实叫他心神大乱。
无论如何,皇妹到底是染指了储位之争,于其间推波助澜,就算没有不可告人的私心,也是身为天子的他所无法容忍的。
至于帝师。。。。。。
盛帝偏头去看还搀着他的蔺老,曾经那个风雅博学、惊才绝艳的儒师已两鬓见白。
当年父皇为诸皇子择师,他对蔺学士仰慕已久,但前头还有最受宠的皇弟在,他不敢心生奢望。
谁知皇弟择了与宸妃沾亲带故的一位学士,倒叫他捡了便宜,成为了蔺学士的学生。
他原还担心,老师心中早就中意皇弟,对他这个不受宠的皇子根本看不上眼。
谁知老师数年如一日悉心教导于他,每每循循善诱,可以说是倾囊相授。
故而,即便老师未曾在当年的诸位之争中助他什么,他却始终心怀感激与敬重。
也是因了这层原因,从崔道元口中得知老师极有可能与皇妹密谋时,他才会那般惊怒,以至于急召老师入宫。
皇妹如今身份到底不同了,往小了说,是插手储君之争,往大了说,万一是——窃国呢?
这是他身为帝王该有的谨慎和考量。
蔺老似乎察觉到了盛帝的视线,不由抬头看去。
见盛帝定定盯着他,蔺老不由面露惶恐,松了搀着盛帝的手,后退两步躬身行礼道:
“圣上,老臣伴君数十载,岁月悠悠,情分匪浅,如今年迈,唯余一片赤诚之心,全系于圣上一身。”
“老臣方才所言,句句属实,还望圣上明查。”
蔺老如此诚惶诚恐的模样,瞬间刺痛了方从回忆中抽身的盛帝。
他垂首望去,目光落在蔺老的银发上,这一刻竟当真生出了一丝孤家寡人之感。
当年,那些被父皇漠视的日子,老师会带他避开宫中的繁文缛节,择一静处席地而坐,任由衣摆沾染芳草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