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点,刘大夏当然毫无异议:科举的本意就是选材任能,当场比试一番,自然能见真功夫。
然而,就在唤来了举人,也准备好了考试时,何瑾便从怀中掏出一本账册,命人抄录其中一页的流水后,发给那些考生道:“这是互市司半天的收支,尔等将其合计出来。用时最短且准确之人,便为优胜者。”
一听这个,刘大夏当时面色就很怪异,道:“朝廷选材任能,考的是经义八股,你这又算哪门子考校?”
何瑾却眼皮子一翻,不卑不亢道:“刘大人,我那里可是互市司,每日的工作就是记录并核算往来货物的交易量,要的就是能写会算的人才。让我录用一个精通八股,却连账本儿都看不懂的官员,又有何用?”
这理由刘大夏无可辩驳,但心里又很矛盾,憋半天只能言道:“天,天下账房先生那么多,如此商贾俗务,交由那些账房便好,你。。。。。。”
话还没说完,何瑾的脸色就变了,阴沉沉地言道:“刘大人,再提醒一遍,我那里可是互市司。。。。。。”
刘大夏登时就要发作,可略一思忖,忽然脸色也变了:不错,何瑾那里的部门不同于一般地方,往来大笔的交易都是朝廷机密。若是让一些重利轻义的账房先生掌握,出了事儿谁来担责任?
相反,举人们虽然也有泄露的风险,可毕竟道德修养要高一些。甚至从这个角度来说,刘祖修更是适合的人选。
因为毕竟是刘家的人,深知泄露了机密会有什么后果——换成自己是何瑾,也会找这样的高官子弟,至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然后就是一番演算核对,刘大夏已无心看结果了:他也清楚自己儿子的本事儿,算学方面自小就极为精通,一直十分痴迷。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刘祖修率先核算出了结果。剩下那些举子们,有的刚演算了不到一半儿,还有的根本就是大眼瞪小眼儿。
毕竟从小只学四书五经,且衣食住行都有下人伺候。他们都不用上街买菜讨价还价,出现这种情况也很正常。
这时候,何瑾便拿起刘祖修算出的结果,递给刘大夏问道:“刘大人,难道这会儿你还认为,下官是在算计着你,才会托人保举令郎吗?”
看着那张纸,刘大夏表情也说不出是欣慰,还是郁闷。反正,脸色变幻了好几回,最终才喟然一叹道:“好吧,老夫这次就信你了。”
一番证明求锤得锤,总算也是大功圆满。
可就在刘大夏怀着复杂的心情,带着刘祖修离去后。马文升却捋着花白的胡子,笑吟吟地看着何瑾:“小子,是不是觉得老夫已经老糊涂了,你当真没在算计时雍贤弟?”
“哦哈哈。。。。。。”
何瑾就掩饰地大笑起来,很是臭不要脸地言道:“老爷子,您人老成精,有些事看破不说破嘛。毕竟这事儿说来说去,都是你的错。”
马文升都惊了,气哼哼地言道:“老夫批了你的保举,你却反过来还说老夫的不是?做人如此厚颜无耻,难道真的不怕被天打雷劈吗?”
“这不是没办法嘛。。。。。。刘大人脑子一根筋,可比不得您临事多变、圆融通透。要是您还在兵部尚书的位子上坐着,我犯得着这么玷污。。。。。。呃,感染,也不是。嗯,拉拢,对犯得着这样拉拢刘大人?”
“唔。。。。。。”听了这话,马文升不由眯了眯眼,道:“不错,满朝大臣们如今已是为反对而反对,你的一切所作所为,在他们看来都是大逆不道。”
“倘若不将时雍贤弟绑在船上,根本不可能挡得住朝堂的群议汹汹,更别提出兵援助蒙郭勒津部落。”
说到这里,他就望着何瑾那生机勃勃的脸,忽然有些愧疚,道:“都是我们这些老家伙不中用啊,让你这么一介少年如此煞费苦心。。。。。。”
“哦,这个啊。。。。。。”换成一般人,听闻堂堂吏部天官如此称赞自己,早就感激涕零了。
可何瑾却故意顿了一会儿,然后嘿嘿笑道:“不妨事儿。反正回来闲着也是闲着,弄点小阴谋诡计,将一位刚正耿直之人生生掰弯思想,也是挺有趣的呢。”
马文升再度沉默了,脸上的愧疚表情也凝固了。
然后,他猛然一把抓起案上的笔架,冲着何瑾就砸了过去,吼道:“滚,你这厚颜无耻的小子,给老夫有多远滚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