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知道老爷子的意思,笑道,“处理完了,闹事的功臣子弟中,常家老二常远领五十鞭,其他人三十鞭,他们父兄动手抽。给他们些养伤的日子,随后去云南沐春处效力,不得带家奴家兵,让他们从小兵做起!”
“嗯,办得好!是得让这帮混小子长点记性!”老爷子说道。
可是,一边的宁国公主却紧紧皱眉,惊呼出声,“三十鞭?那还不抽烂了?还要发往云南当兵?”说着,有些委屈的对朱允熥道,“殿下,我厚脸讨个人情行不行?”
“你要给他们求情?”朱允熥放下筷子,正色问道。
“也不是求情!”宁国公主继续说道,“旁人我也管不过来,可是太原郡侯家的小子,能不能别让他去了!那孩子从小就娇生惯养,脸皮细得跟姑娘似的。云南那么远,听说又是闹毒虫,又是瘴气的,对付的还都是那些茹毛饮血的蛮人。”
“他从小锦衣玉食的,哪受过那种苦?这千里迢迢的,万一有个什么差错。。。。。。。。。”
啪!
朱允熥还没说话,老爷子怒气冲冲,直接把碗筷拍到桌子上,粉碎一片。
“闭嘴!”老爷子对着宁国公主怒斥道,“这事也是你一个女人能说的?军国大事,何时轮到你来插嘴?敢情你今日进宫,不是给咱送饺子尽孝心,是要帮那小混账说情?”
“父皇恕罪!”宁国公主赶紧跪下请罪,哭道,“女儿,女儿不是求情,实在是。。。。。。。。。。那孩子不算旁人!”说着,大哭道,“您也知道,太原郡侯家的小儿子,是驸马的外甥。那孩子自幼丧母,是在女儿的家中养大的,在女儿心中,和自己的孩子没什么分别!”
“好好的男娃子,都是让你们这些女子给惯的!”老爷子怒气不减,“武人功勋的子弟,生于豪宅,养于妇人之手,除了不学好仗着家里闹事之外,一点血性都没有!”
“还什么细皮嫩肉?咱听了都臊得慌,男人面皮跟娘们似的,还叫男人?”
“不杀他们,已经是看在他们是功臣之后的份上了,怎么去云南当兵,就成了吃苦?”
“当年,他老子跟着咱后头,死人堆里爬出来都没受过苦!真是他娘的一代不如一代。大明朝,要都是这样的武人子弟,以后还打什么仗?”
老爷子盛怒,朱允熥劝道,“皇爷爷,您先消消气!”
“男娃子,爱惹祸不怕,骄横些不服管教也不怕。但要经得起摔打,哪个顶用的男人不是摔打出来的?咱大孙一片苦心,给这些小混账一条出路。你倒好,跑咱跟前来苦诉来了!”老爷子怒道,“别说,不过是你爷们的外甥。就算是你的儿子,咱也不留情面!”
“皇爷爷,二姑是女人,心软。她哪能明白,您说的那些!”朱允熥继续劝着老爷子,“她性子随祖母,最是滥好人不过,见不得晚辈受苦!”
听朱允熥提起已故的皇后,再看看跪着哭到泣不成声的女儿,老爷子的脸色缓和一些,“起来吧!这次饶了你,往后这种事,你别到咱跟前来说,也别在咱大孙面前说!”
景仁殿前空旷的广场上,满是鞭打皮肉的声音。
一条条皮鞭飞舞,碎布和血肉横飞。那些一辈子拎刀捅人的老杀才们,此刻拿着鞭子的手,居然有些抖。可是皇太孙在侧,他们根本不敢徇私,只能闭着眼狠狠的抽去。
奇怪的是,挨鞭子那些勋贵子弟们,往日里只要老爹的鞭子棍棒抄起来,就哭天抢地。可现在,却都紧咬牙关,哪怕手指扣进了地砖的缝隙中,都没有大声喊叫。
“儿呀!”景川侯啪地一鞭子,打的小儿子肩膀皮开肉绽,大声喊道,“好样的,有种,像你老子我!”
两边,那些观刑的,从军中精锐选出的羽林宿卫,看向那些他们素来瞧不起的二代们,眼中都带上些欣赏带上些敬佩。
“打在儿身,疼在父心!”
大殿门口,要往鞭刑场面的朱允熥淡淡的说道,“但愿他们能明白,他们父兄的爵位,得来不易。到底能不能成人,往后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说着,转头对王八耻说道,“等会,你去传孤的旨意。诸功臣子弟,养伤十天后出京。任何人不得带家兵家奴,每人只准有一副甲,一匹马,一杆枪一口刀一副弓。发往云南军中,从小兵做起。有违孤令者,以欺军罪论处!”
“奴婢遵旨!”王八耻躬身应完,夹着拂尘小跑着过去。
朱允熥转身,再不看眼前的场景,带着宫人朝老爷子的寝宫走去。
深秋的午后,阳光微暖。
落叶,在秋日的阳光中或是慢慢落下,或是在枝头萧索的晃动。风吹过长长的夹道,那些落叶沙沙作响。
朱允熥刚走到老爷子的寝宫外,就听里面传来老爷子爽朗的笑声,显得心情很是不错。
见皇太孙前来,门外的太监赶紧进去禀报。
“大孙来了!快进来!”老爷子在寝宫里大声道。
朱允熥大步进去,“皇爷爷,什么事这么高兴,孙儿在外边都听到您的笑声了!”
迈步进殿,一眼就看见老爷子正坐在圆桌上,笑呵呵的吃着水饺。他身边,宁国公主正笑着给老爷子剥蒜。
“见过皇太孙殿下!”宁国公主四十许,身材微微有些发福,面容像极了马皇后的圆脸,蹲下福安说道,“刚才,父皇还念叨您呢!”
朱允熥侧开半身,没受全礼,笑道,“二姑,都是自家人,何必这么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