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己身为军医,这几日又与霍琮寸步不离……
就算郦黎提前一步未雨绸缪,将府上北海太守准备好的下人全部遣散,从里到外都换成了他们的兵士,但身为地头蛇,霍琮要是入城后一直不露面,未免也有些太说不过去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郦黎明白,这太守心中肯定也是有所猜测,不然这几日不会每晚向他们发出请帖,一门心思想要灌醉他套话。
要不是他提前配置了解酒药,这个时代的酿酒技术又远没有后世成熟,这几天晚上的车轮战下来,估计早就撑不住了。
但是无论如何,他都绝不能让这帮人知道霍琮的真实情况。
郦黎一面心中转念,一面再次端起酒杯,毫不畏惧地迎上了又一位不死心想要前来灌醉他的文士。
“好!不愧是将军的弟弟!”
虽然胃中翻滚隐痛,但这几日下来,也不是没有好处。
至少霍琮手底下的这帮将士们,对郦黎现在都是心服口服。
不仅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神仙手段,还读过书,长得也俊,虽然看起来文文弱弱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但在喝酒的时候却半点不马虎;
还愿意在霍将军身体不适时毅然顶上,力战群雄,手段果决地犒劳三军整顿城中秩序——就问谁不喜欢这样明事理的老板亲戚!?
等到郦黎又一次让太守府全军覆没后,一群人在北海太守铁青的脸色中哈哈笑着告辞,尽兴而归。
然而郦黎刚坐上马车离开太守府门前,就哇的一声对着安竹捧着的木桶吐了个昏天黑地。
黑暗中,他的脸色惨白一片,脸颊却又浮现着不正常的浮红,浑身都被虚汗浸湿——这是郦黎配置的解酒药的效果,把大部分喝下去的酒通过汗腺排出来,就不会那么容易醉了。
但这办法虽然有效,却伤身。
“陛下,快喝点醒酒汤吧!”
安竹拍着他的背,心疼得眼泪都快飚出来了,“您何必亲自跟他们喝呢?那帮大老粗那么爱喝酒,您让他们跟太守府的人喝就是了。”
郦黎摇了摇头,拒绝了醒酒汤,只是用热帕子胡乱擦了把脸。
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径直把帕子盖在脸上,呼吸急促地喘着气。
好一会儿,浑浑噩噩的大脑才缓过劲来。
“解望和霍琮的副官都不在军中,”郦黎扯下冷却的帕子,瞳孔涣散地注视着前方,哑声道,“所以有资格和他们喝的,只有我。”
北海太守的立场,在一定程度上就代表着青州的归属。
虽然他名义上已经归顺了霍琮,可显然,这位也是两头下注。
在霍琮最初起兵时,郦黎就收到过不止一次他上表给朝廷、请求出兵清剿霍军的奏折。
若不是他与霍琮是这样的关系,他也不会清楚,这大景境内的官宦世家,究竟是怎么做到一面对皇权虚与委蛇,一面又对着霍琮所属的势力各种讨好逢迎的。
月色凄清,郦黎坐在颠簸的马车里,又想起了前几次跟这老狐狸打交道的记忆。
“太守大人还是请回吧,”他站在府门口说道,“我兄长这段时日有些水土不服,需要卧床静养几日,暂不见客。”
“既然霍都督有恙,那我便更要前去探望了!”北海太守拧起眉毛,热情又不失关切地说道,“我虽然为官多年,但也略通医术,不如让我去替霍都督看看,回去后对症请来青州名医,免得耽误了诊治。”
“……多谢太守大人,但兄长只是没休息好而已,静卧调养一段时日就行,无需请什么医师。”
当时北海太守说了一句什么话来着?
哦对,他说的是“那就好,霍都督可不能有事啊。若是他有事,那这青州士族,下官可就没法给他们一个交代了。”
霍琮完好无损的时候,他就是士族豪强投奔的对象,可以帮郦黎清理隐田隐户、办朝廷办不到的事、下达朝廷没法下达的命令。
可若是他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