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梁山
当年十一月,赵兴带着大军重新返回了杭州,对于他这次亲自统兵出击,此后所有的官方正式文件中都寻找不到任何记载,以宋人好事的性格,这样的大事是不可能不写笔记的,但后来的研究者翻遍图书馆,也找不到任何片言只语。
传说赵兴在途中下达了严格的禁口令,禁止士兵谈论这次出巡,当时士兵登岸后,也曾有好事者询问这次出战的详情,但士兵们默然不答,有趣的是,每当有人问起他们,他们总是不约而同露出色迷迷的笑容,直到若干年后,有人从日本史书上才寻找到了答案……但随后他们都保持沉默了。
官方文件是这样记录赵兴这次出战的:宣和三年秋,太师闻东海女真有变,领大军出击东海,无奈天寒地冻,飞鸟禁绝,只于某江出海口勒石而还。
与此同时,金人记载了这块石碑,传闻黑水女真统一女真诸部后,也曾邀请凶悍的东海女真加入他们的行列,但等到女真诸部跨江攻入宋境的时候,东海女真见到赵兴的士兵出现,立刻哗变,头也不回的逃回了家乡,事后完颜部追究责任,东海女真将完颜部的使者引领到这块石碑面前……
当月,赵兴踏上杭州不久,北洋事务局的韩忠彦年老辞世,朝廷下诏吊唁,同时加封韩忠彦国公的头衔,侯蒙作为继任者,顺利接管北洋事务局都大提举的职务。与此同时,苏州某地,名将岳飞度过了他的两岁生日。
京城汴梁,刘仲武带着他从杭州招聘到的参谋人员入京奏对,他进入皇宫后,先接受了枢密院的质询。而后值班宰执张商英简单的询问了他几句,便转告:“去禁中吧,官家要见你。”
紫宸殿中,监国亲王燕王微微冲刘仲武点头,刘仲武告辞而出,在宫娥的引领下进入禁中。
宋徽宗还在伏案绘画,旁边站着米芾,他忘乎所以地东张西望。似乎很不耐烦皇帝的创作速度。皇帝的画案边还有一名年轻人恭敬的侍立,这位是书画院新进的选官张择端。
宋徽宗创造的时候是不耐烦别人打搅的,刘仲武冲那二位无声的点点头,悄悄找了个座位自己坐下。许久之后,宋徽宗停住了笔,满意地看了一眼画幅,转身询问米芾:“这幅图画如何?”
米芾两眼望着天空,露出的白眼仁比黑眼仁还多。答:“勉强入目而已!”
米芾的狂傲是大宋著名的,宋徽宗也没有责怪,他望了望左右,发现了刘仲武,轻轻的叹了口气。也许此刻他在怀念蔡京。
刘仲武立刻拱手:“秦风路新任经略政府使刘仲武奉召奏对,请官家垂询。”
宋徽宗又叹了一口气,这时,从殿侧走出来周邦彦。他是翰林侍读,职责是记录皇帝的言行,以便史官书写《起居录》。宋徽宗望着周邦彦,很无奈的说:“刘卿,这不是入诏奏对,无需记录言行了吧?”
周邦彦微微拱手:“官家,刘政府此去秦风,向吏是要记录奏对的。”
官家有气无力地随口问答了几句。公式化的问答完毕后,官家摆摆手:“诸卿,且退下吧,朕有几句私语,询问一下刘卿。”
周邦彦正色回答:“王者无私,天家无私事……”
宋徽宗不耐烦的摆摆手:“好了好了,朕想询问一下昌国的事情,此乃家事。语涉私情。周卿还是容让一下吧?”
周邦彦无奈的告退,他这一走。米芾更干脆了,他一甩袖子,一溜小跑地尾随而去,紧接着,张择端也拱手告退。
等大殿都没有人了,宋徽宗细心的放下毛笔,将他用过的笔墨纸砚一一整理好,而后满意的看了看桌子,发觉砚台摆地位置不是十分完美,他又伸手正了正砚台,嘴里随口说:“这砚台是端州所产,朕在潜坻的时候,赵离人每年送来上百方端砚,还有密州石做的密砚……赵卿现在过的怎么样?还是那样悠闲自在吗?”
刘仲武经过参谋本部那一番阴谋熏陶,隐隐间猜到了宋徽宗的意思,他轻轻回答:“赵离人素好享受,家中四时宴请不断,杭州当地商人络绎不绝,还有辖下的五州六路官员时常来拜访,当然,他院中最多的还是各军军官,那些军官喜欢在西园的藏书楼留恋,臣与他们交谈,获益匪浅。”
刘仲武这是变相警告宋徽宗:赵兴身边时刻不离军队,他住在坚固地城堡里,在地方势力根深蒂固,没有人敢打他的歪主意。
刘仲武还没有说的是,原本朝中大臣不乏有急功近利者,为了讨好皇帝,可能会受到皇帝的暗示出面攻讦弹劾,但小皇帝最好不要想这样的美事,因为赵兴在苏东坡去世的时候,抢先建立了以苏党为基础的中间党派,如今这个党派联络洛党、关党,左右逢源,在朝中势力很大,弹劾奏章还没有递入禁中,就会被官员预先拦截……
宋徽宗仿佛听懂了刘仲武的暗示,他温柔地再问:“南洋衙门地势气如何?”
刘仲武拱手,郑重的回答:“臣行伍多年,也曾遍阅各地诸军,却从没见到如南洋衙门那样上下一心地士兵,无它,大多数士卒进入军中,立刻成为景教信徒,由此信仰之师,士卒勇悍,愿为死战。”
刘仲武这话还是警告,他提醒宋徽宗:得了,你这个荒唐皇帝就别动歪心思了,赵兴在军中威望很高,分化之策根本用不上——帅范不愿走,万俟咏不愿走,小石将军虽然出了南洋事务局,给的官位也不低,统领着北洋事务局的全部人马,但他却不敢对老师放个屁。
宋徽宗疲倦的摆了摆手,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京师三十六军。现在已经裁减成十二军,人数不足五万,这一年,我大宋变化的真快。”
刘仲武拱拱手,答:“人心所向,不可逆也!”
至此,宋徽宗已经彻底明白刘仲武的立场,他无力地摆摆手。说:“卿且退,容朕思之。”
刘仲武却不愿这样走,他拱手继续说:“官家,臣在这里为官家贺,当今之世,乃是千古未曾有的盛世,我皇宋每年的铸钱额超过了整个唐代的记录,我皇宋百姓的富裕也是汉唐百姓不能想象的……论起来。我皇宋政治之清明,对士大夫之优容宽松,也超越历朝历代,此乃前无古人之盛世。
细思起来,自先帝开始的万国来朝。我泱泱中华受到万众瞩目,诸藩国诚心纳首,心悦诚服,而太师以一己之力。使得万里海乡诚心诚意用自己的财富供养我大宋,陛下开创如此宣和盛世,后世子孙想起来,必然甚佳赞叹,臣为陛下贺,如此伟业,虽三代之治不能及也。”
刘仲武这是说:得了吧,咱地道君皇帝。你也就别折腾了,别老想着变法了。目前的局面一切欣欣向荣,你闲着没事画画画,玩玩你的艺术,啥事也不干,就能迎来一个万古盛世,连尧舜禹时代都比不上这个时代美好,你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就能赢得一个千古明君。何乐而不为。
刘仲武说这是前无古人,实际上宋徽宗虽然行事荒唐。但在真实的历史上,宣和时代依然是古代中国文明的顶点,它所达到的赋税成就以及老百姓的富裕程度,连二十一世纪的中国都达不到。
刘仲武说这话是真心诚意,经过上次朝堂风波后,任何两眼不瞎地人都明白,若是纵容皇帝继续荒唐下去,国家将变的一发不可收拾。
他说的也是一个真理,中国历朝历代不缺乏仁人志士,他们治理国家的手段高超,只要皇帝是个白痴,是个连折腾都不会、只知道享受的白痴,古代中国地历史会完全不一样,然而,历朝历代皇帝最不愿意做的就是做一个不会折腾的白痴,他们宁愿做一个“败事有余”的智障,其原因不外两个字: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