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脸色微微一变,他没有料到长孙晟一行来得如此之快,本来约好他们是在自己动身后二十天才上路的,没想到他们只用了十天就从大兴来到了这代州,而且他们也要带着十万段丝绸上路的,使团加上商团一共有三百多人,并不是轻车简从。
王颁也感觉有些意外,问了一句:“怎么这么快?”
那马老三一边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说道:“王刺史,现在要不要过去迎接呢?长孙将军在队伍的最前面。”这马老三自从南征结束后,虽然没得到封官,但也在军中混了个帐下大都督的军职,可带五百兵,索性把他山寨里的贼人全部带了出来,跟王颁一起到了代州。
王世充对着王颁说道:“那就有劳景彦兄去迎一下长孙将军和裴舍人了,现在我的身份要保密,暂时不能公开露面,对了,有劳景彦兄跟长孙将军说一声,让他和裴舍人来刺史府内我住的那个偏院相见。对了,使团的人千万不要安排进城,不能让他们看到我们这里正在运铁矿石。”
王颁点了点头,转身走下了城楼,而王世充则走进城楼上的箭楼,换起衣服来,他在城内走动时一向是青衣小帽,装扮成一个王颁的长随,今天本来打算出城到那个山洞看看,才换上了这身突厥衣服,现在又得穿回原样了。
段达在一边看着王世充更衣,问道:“世充,那现在我怎么办?你今天不出城了,我们还要去山洞吗?”
王世充一边换着衣服,一边说道:“你们的动作还得加快,使团内可能有突厥的奸细,要是让奸细看到我们正在向突厥运铁矿石,事情就麻烦了。”
段达睁大了双眼,吃惊地问道:“什么?出使突厥的使团里还有奸细?这怎么可能!”
王世充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段兄,小声点,当心隔墙有耳。”
段达醒悟了过来,上前两步,走进箭楼,低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王世充知道现在并不需要瞒着段达了,此人不算聪明,现在又知道了此事,若是不跟他说透,他心里总是疑神疑鬼的,那事情也不可能办好。
于是王世充轻声说道:“突厥这次看到我们灭了南陈,心中惶恐,再加上他们的新可汗即位,为了巩固人心,有犯我中原的企图,这次他们派出使者来恭贺我朝平定南陈,但私下里却暗中和一些逆贼串联,企图约为内应,长孙将军已经得到了情报,基本上锁定了内鬼,就准备在这代州将其拿下。”
段达的眉头一下子舒展了开来,哈哈一笑:“我就说嘛,这奸细怎么可能斗得过我朝的天罗地网。”可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疑云再次上脸:“不对啊,世充,既然早早锁定了内鬼,为什么要在这里才动手?还要让他跟在使团里?”
王世充笑道:“段兄你想想,这个内鬼是要到突厥去跟都蓝可汗报告我朝内情,顺便约定内应的细节,如果我们在大兴就动手,就打草惊蛇了。在这里把他拿下,搜出他身上的信物,然后由我拿着信物去突厥,就能将计就计,不仅套出整个本朝内的谋逆集团,还可以引突厥军队到我们指定的地点,一举歼灭。
段兄,你刚才不是说就怕突厥人到处乱跑吗?要是这回情况顺利,我们大隋会给突厥人来个大口袋,他们一个也别想逃跑。”
段达狠狠地一拳打在门框上,震得梁上一阵灰尘抖落,满脸都是兴奋,低声道:“还是世充你厉害,这个好点子都想得到,比我们这些只会打打杀杀的武人要强多了。你这次要我们运的这些铁矿石,想必也是用来诱敌的工具吧。”
王世充点了点头:“正是,突厥缺铁,我们只有拿出这东西,才会让这些狡猾的草原饿狼们上当,段兄,这次任务的重要性,不下于平定南陈,如果能一举成功,那北方就会安定许多年,而你我也将会被载入史册,封官赏爵的。”
段达的两眼都开始放光:“我早就知道你王老弟是我命中的贵人,这次我全听你的,我现在就叫大家加快速度,早早把这些大车全部运到北边的山洞,然后全力防守住,直到持你这半块玉佩的人来。”
王世充低声道:“万一出事,千万不能透露你们是骁果骑士,一口咬定你们是刘居士的手下,反正他也是结交壮士,阴养死士,手下有你们这些壮汉不奇怪。”
段达倒吸一口冷气:“这么说,这个内奸是刘居士?娘的,至尊待他家天高地厚之恩,这狗东西居然还想当汉奸?”
王世充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能肯定,也许刘居士只想和突厥做生意,做点走私赚钱之类的生意,所以我这次也要假扮他的使者,混进突厥,从那里得到更详细的情报才行,看看姓刘的是不是真的想谋反。段兄,我这次的命就捏在你手上啦,拜托了。”
段达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放心吧,只要有我段达这条命在,这批货就绝不会落到贼人手里。交接完后,我们是回代州,还是直接回大兴?”
王世充沉吟了一下,问道:“这回你们出来,兵器和铠甲都没有带吗?”
段达笑了笑:“让王老弟见笑啦,虽然上面命令不得带这些东西,但我们多年征战,这些就是吃饭的家伙,就跟亲兄弟一样,一天不摸着都不踏实,所以我们把武器都偷偷地藏在大车里呢。万一真要到拼命的时候,也有放手一搏的实力。”
王世充摇了摇头,他早就知道这帮骁果是不可能真的手无寸铁的,但这样一来,也有了防守山洞的能力,虽然这次他们没有带披甲战马,但步行的骁果骑士在这深山里对上突厥骑兵,仍然可以以一当十。
可是王世充仍然觉得不妥当,开口道:“去了山洞以后,还是把铠甲和重兵器放回城,不要穿铠甲,安排人放哨,监视周围,如果有大股敌军,上万人来袭,你们就是全副武装也很难挡住,还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就现在这样江湖人士打扮,带上防身的刀剑即可。交易结束后,大家都直接回大兴,高仆射有重赏。”
段达点了点头:“世充这样说了,段某一定遵从,我就在大兴等你的好消息。”言罢,他以拳按胸,向着王世充行了个军礼,转身就奔下了城楼。
王世充这时也换好了衣服,从另一边的城楼下去,向着刺史府走去。
城下的几条街道已经被王颁的亲兵护卫们远远地设卡封锁,不允许人进出,现在只不过是辰时刚过,大街上还没有什么百姓,王世充估摸着再过半个时辰,这代州的百姓们按平时的作息规律起床时,那二百辆大车也应该全部出城了。
设卡的官兵有几个是原来马老三带到江边接应过王世充的手下,认得王世充,加上他的腰间挂了王颁的刺史令牌,直接将王世充放行,王世充一路穿街过巷,这几天他对这个并不算大的代州城内道路路已经了如指掌,只花了小半柱香的功夫,就进了刺史府的后院,来到了他被特意安排的那个偏院厢房。
王世充走到床前,也不脱衣,直接躺倒在床上,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屋梁,马上就要出关了,前方是不可知的命运,此刻他虽身在隋境,但感觉就象那天晚上夜渡长江一样,感觉四处都是杀机和危险,这一次,能逢凶化吉吗?他在心里悄悄地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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