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在钟赫以为逃出生天的时候,段之澜和蒋书玦就会带人出现,生生打落他的妄想。
不管他承认不承认,这里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天罗地网,逃无可逃。
“往哪里走?”
从昨日到现在,钟赫身边只有百来人不到,当初可是有近四万的海寇大军上岸来的,他身边也有一万多人。
当时是何等意气风发,眼下又是何等狼狈,颓丧。反差之大,让人咋舌,也让他难以接受。
往哪里走?钟赫如何知道,如何做决定!
他所逃往的每个方向都有埋伏和追兵等着他,哪里走,还有区别吗!
“怎么会这样呢?”被套在黑斗篷里面的青荭,喃喃语着,她一直都知道钟赫是不可能比得过周允钰的,毕竟一个是一国皇帝,一个只是江湖头目。
但她也万万没料到,钟赫会如此不堪一击,落败得如此之快!
他就是那想撼动大树的蝼蚁,他所有的谋划在今日之后,更像是他在自取其辱,他比不过周允钰,一丝一毫都比不过他。
天边隐现一抹淡淡的红,黎明将至。
钟赫如无头苍蝇到处乱窜,却一直被逼着越来越靠近朔城,天色渐明之后,钟赫才恍然意识过来,不过他脸上并未出现恼怒的神色。
朔城……那里就是朔城了,周允钰镇守的地方!
但段之澜等人根本不会再给他打任何如意算盘的机会,晨间会有商客行人出现的官道上,他们连一个人影儿都没见到,就连天边的鸟儿也不往这条路飞停。
长长的黄土路,像极了民间鬼怪传说里的黄泉路,四周寂静得让人胆寒。
跟在钟赫身边的人,无一例外,脸上都是深深的麻木,还有那一层层从心底里涌现的疲惫,已经没有人在钟赫耳边叽里呱啦说些什么了,他们累得连开口的兴致都没有了。
钟赫伸手将青荭身上的黑斗篷撕开,看着那娇美的容颜,他脸上终于有了些不一样的神色,而青荭却在他的目光中张着小嘴儿,愣怔住了。
她忘了,忘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在司翡带着她离开小渔村,去见钟赫前,司翡将一包淡黄色的粉末交给了她,这是他最后给她选择的机会,褪去这层易容,她对钟赫就没有利用的价值了。
但她却该死地给忘记了,一路疲于奔命,她给忘记了!
青荭被钟赫抱到怀里,却还是一副愣怔的神色,直到他一低头咬在她的脖子上,青荭才被这刺痛惊醒过来。
“嘶……痛啊!”青荭推搡着钟赫,却怎么也推不开,“啧啧”的声音不断响来,他在吸她的血!他疯了!
青荭再无顾忌,一爪子抓在钟赫的脸上,将那同样隐在黑斗篷中的银色面具掀了开去,指甲刮过他的脸,带给他刺痛,才叫他放开了她。
“啊啊!”
青荭被钟赫的真容吓了一跳,连退数步。
也不是她太过大惊小怪,而是钟赫真的很吓人!
原本被烧毁的那半张脸,只是比其他皮肤微红一些,自是有损容颜,但也说不上骇人。
但眼下,他那微红的皮肤上,长出一颗颗紫红色的瘤子,密密麻麻,恶心极了。
“呕……”借着天色看得更清楚之后,青荭就吐了。想到一直以来顶着这张脸占她便宜就是这钟赫,她就更难抑制这股恶心感,“呕……”
“呕……”有这种干呕行为的可不只是青荭,还有眼下还跟在他身边的这些人,一半是他的属下,一半是海寇,却全部在看清钟赫的面容时,退后干呕。
钟赫眼中是极大的刺伤,脸上的烧痕是落在他心口从未痊愈的伤,他们这种嫌恶的表情,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一种曾在梦中出现无数次的折磨,现实也比他以为更能刺伤他。
“主上,你……你的脸……”跟钟赫算久的一个大个子属下,忍住惧怕,开口给钟赫提醒,这可不是什么烧伤,肯定是中毒了。
钟赫表情控制不住的狰狞,也让那些瘤子显得更加可怕,银色面具在地上泛着微光,钟赫的低头扫去,惊鸿一瞥,他也被自己的模样吓得猛退数步。
若非被青荭意外揭开面具,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脸已经变成这个模样了。
“司翡……是司翡!”除了司翡,谁还能有这本事,他一直就都防着司翡,怎么也没想到,他是如何给他下了毒的。什么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他想了一遍,也没想明白!
“啊……”钟赫泄愤地嘶吼一声,却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原本全无感觉的脸,多了些难言的瘙痒,他有一股抓破自己脸的冲动。
“赫赫……”他不时龇牙,犹如嗜血的野兽,青荭早早就本更能地连爬带滚,离得更远更远些。
“追……追兵又来了……”
天边隐现,又有人马向这里合围而来,但他们却没了之前,惊弓之鸟那般的反应,已然失去了斗志,瘫软在地,等着最后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