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之间,虞世莲的心已经从九重天到地狱走了一遭。
“我跟在你后面干嘛?帮先生捡猎物?”林碧落自认以自己那可怜的总是脱靶的箭艺,跟在这位身后,除了下马拣猎物,还真找不到别的事情可做。
恐怕就算让她拣猎物,她都不算个熟练工。
没想到楚君钺面上倒浮上一个浅笑:“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嘛。就你那射箭技术,想要猎到一只兔子恐怕也是极有难度的事情。”想到她箭箭脱靶,似乎天生便与射艺这门课程绝缘的惨烈情况,楚君钺的唇边不由越扬越高,到最后竟然已经弯成了个向上的弧度。
直气的林碧落狠捶车壁,“我要是有先生那般神勇,早去报效国家了,何至于跑到书院里来陪一般毛孩子玩?”这话简直是在影射楚君钺的年龄。
先生您年纪老大了,何苦跑来跟我们一帮小毛孩子玩儿?
楚君钺嗖的放下了车帘,林碧落无声狂笑:哼!小样儿!让你来嘲笑我的射艺!
她哪里想得到,比起她日日苦练毫无进展,身为她射艺课先生的楚君钺也很是诧异又尴尬,并不比她好受到哪里去。
林碧落发现自从她吐槽过光棍君,便发现光棍君对他的年纪还是极为在意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每当她提起光棍君的年纪,他的眉毛便几不可见的蹙了起来。
林碧落正笑的得意,马车帘子却被人又从外面掀了起来,一股冷风扑面而来,与她们的马车并驾齐驱的年轻男子眉眼间的郁闷似乎被外面的冷风刮跑了,神色又恢复到了淡然无波,只留给她一句话:“你到时候若是不跟着我,你的射御课便是差评!”
即使她不跟着他,她的射御课已经注定是差评了吧?!
林碧落朝他一眦牙,露出一嘴的小白眼,明明是个威胁的表情,偏偏又带着几分调皮,楚君钺眨了眨眼,似乎没想到她这般无赖,正要再叮嘱两句,车帘却被唰放了下来。
这次是林碧落主动放下来的。
楚君钺被隔绝在马车之外,手伸了起来摸到了马车车帘,却又放了下来。
反正,哪怕他现在叮嘱再多,到时候她也是跟在他身边的,那些安全注意事项,只要他注意便好了。
马车外面马蹄声与马车在大路上走动的声音混成一团,但是在这样混乱的声音里,林碧落屏息静气,似乎也能听到楚君钺的马离去的声音。
他的马蹄声似乎带着某种节奏一般,沉稳而有韵律,一下下匀速行走,渐渐便离的远了,又或者是与其它马蹄声混在了一起,听不到了。
马车里面,虞世莲的目光亮了起来。
这个年青男子……他教着射御课?
而且是她们班的射御课?
虞世莲虽然不上射御课,但是也听过同窗的好姐妹们提起今年的射御课先生,据说便是虞世兰痴恋了许久的楚家三郎,那位在东南水军立下大功的少年将军,圣上极为看重。在未来太子还未立定,今上还能牢牢坐在皇位上的今日,楚三郎可说是前程似锦。
——没想到,原来这年轻男子便是楚三郎?!
虞世莲怀着窃喜的心情回味着二人初次见面的一幕,越发认定了这样冷淡的男子,便愈是需要女子柔情似水,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比起虞世兰与林碧落来,很明显这是她的强项。
她偷偷扫了一眼马车内的虞世兰,只觉她的目光若有所思,既没有中意的男子对着别的女子说笑的愤怒与窘态,也没有以往眉眼间的戾气,这样的虞世兰对她来说简直是陌生的。
比起眼前这个阴沉沉的也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的虞世兰,她还是更喜欢从前那个一点就着的嫡姐。
而且,她从小便喜欢与虞世兰对比相争,哪怕是一根绣花针,只要是从虞世兰手里抢来的,都让她倍感兴奋。更何况是个男子,而且……还是这个让她初次相见便难以忘怀的男子!
一辆马车上坐着的三人心思各有不同,却又奇妙的都与一个人有关系。
林碧落倚着车壁坐了一会儿,困意来临,便主动挪过身子,随意躺到了虞世兰的腿上,掩唇打了个呵欠:“阿姐我要睡会儿了,昨晚练了半夜的画,实在撑不住了。”
虞世兰将身子往后靠了靠,坐的更稳一些,以便林碧落能够枕的更舒服一些。
虞世莲见得这一幕,顿时瞠目结舌。
她自认为了解虞世兰,可惜自林碧落来了这一个多月,几乎是眨眼间,她所认识的那个虞世兰便不见了。假如不是虞世兰的模样丝毫没变,她都要怀疑眼前的小郡主要么被鬼附了身,要么被人调了包。
——虞世兰怎么能够好说话到这一步呢?
而且林碧落的态度也坦然的让人生疑。她怎么能毫无顾忌的枕在虞世兰的腿上,丝毫不曾考虑自己卑贱的身份,那种几乎可算是笃定的态度,还有二人之间不经意流露出来的亲昵感,都说明她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两张几乎算得上极为相似的面孔——难道林碧落是义成郡主流落在外的私生女?
可是假如这揣测是真的,没道理虞传雄对义成郡主的私生女还能待之以礼,分毫不曾怠慢。恐怕没有男人能够忍得下这种屈辱的……
虞世莲的思维很发散,从楚君钺身上又联想到了眼前林碧落与虞世兰隐藏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