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倒是听得习惯了。
订完亲之后,邬柏便改了口,说起来林碧落已经算是他的人了,只是尚差了拜堂成亲这道关卡而已。只是林碧落多时不在家,并未遇上过这种场面,是以不知道邬柏当初改口改的有多欢快。
至于救林碧落的先生,何氏并没有告诉邬柏是楚君钺,只道是书院里教射御课的先生。况且她只当这二人毫无交集,便是说了邬柏也未必知道,却哪里料得到邬柏与楚君钺竟有两面之缘。
一面是他们三个人追着庄秀才出门,在酒楼碰上了楚君钺,还借用了他的包间;另外一次却是在元宵灯会上,虞世兰故意挑衅,恰碰上了楚君钺替他们解了围。
楚君钺定脚听了一会儿,微微一笑,便掀了帘子大步而入,绕过了屏风便道:“今日我听着倒好些了,都有力气说话了!”这几日他每常过来,林碧落要么装傻要么装累,有时候他都疑心她这是在装傻避他。
只是苦无证据,唯有再伺良机而行了。
这会儿他站在窗外略听了一会子,心中的疑惑更甚。
没道理她碰见了他便傻了,忘事儿忘的一塌糊涂,偏等邬家少年来了便清透精明,全无糊涂的样子。
——她分明是不小心袒露心事,心中害羞这才在他面前装傻!
林碧落一见楚君钺进来,面色顿变,心中暗悔:坏了坏了!她光顾着高兴了,却忘了这几日装傻,这会儿又太过正常了……
隔了这么久再见到邬柏,除了听到他呼那声“岳母”让她觉得惊悚之外,更多的却是重逢的喜悦。
邬柏想事儿简单,也许是林碧落想事情过于复杂了,碰上头脑简单的同龄人,交谈起来只觉轻松无比,与跟她“隔着好几个代沟”的楚君钺比起来,她还是更喜欢与邬柏轻松聊天。
相比林碧落的喜悦,邬柏可说是笑意满怀。
他正与林碧落说的高兴,还提起那日站在人群外使劲跳起来瞧她,可是愣是不知道她坐在哪辆马车上,白等所有马车全过去了,还是没看上她一眼。
正说的高兴,猛然间见到这房里闯进来一个年青男子,事先连个敲门声也无,就好像回自己的房间,不但如此,那口气却又如此熟稔,再细一瞧,心中顿时一惊。
——这个人他恰巧见过!
不但见过,且这年青男子瞧着三姐儿的眼神,让他本能的不舒服。
“阿柏,这位便是救了三姐儿的楚先生!”
邬柏慢慢起身,目光缓慢的自楚君钺面上扫过,他只到楚君钺肩膀,想要达到楚君钺的高度,大约还得长几年。此刻仰着头与面前年青俊朗的男子目光相触,只觉他目光冰寒似刀,气势太过迫从,方才进门那句问话里的暖意荡然无存,邬柏心中忍不住微微有了瑟缩之意,腰杆却挺的更直了!
他慢慢弯腰,向楚君钺郑重行了个大礼:“多谢先生救了我家三姐儿!在下心中感激不尽!”直起身来,只感觉到年青男子目光微眯,瞧着他的目光似针扎一般,嘴里却道:“无须客气!我救三姐儿也不是第一次了,都习惯了!乐意之至!”
何氏虽觉得二人说话都没什么大错儿,可是……总有种一见面便要掐起来的感觉。
邬柏心中忽升起愤愤之意,他这话算什么?
特别说给他听的?
“我家三姐儿想来在书院没少劳烦楚先生吧?以后我会保护她,总之在下心里十分感激楚先生!”邬柏到底不是傻子,况且武馆里师兄弟们有不少都钟情于小师妹,明争暗斗的多了,作为旁观者的他算是瞧明白了。
这位楚先生救了三姐儿不差,可是恐怕心中还打着别的算盘。
不然,那熟稔的口气,以及温柔的目光又作何解释?
楚君钺似乎也不以为意,只淡淡道:“邬小郎坐!坐吧!香草怎的客人来了也不上茶?”驱使起郡主府的丫环倒是顺手得很。
香草这些日子还只当林碧落与楚君钺亲事必定能成,哪知今日被何氏领来一个布衣少年,开口便呼何氏岳母,上来便伸手去摸三姐儿额头,见她老老实实躺在那里,只除了目光微微躲闪,脑袋倒也没躲,由得那少年摸了摸包着白帛的额头,一脸心疼的模样儿。她这才知道感情这位就是那日郡主与楚夫人吵起来,林太太提起来的三姐儿的未婚夫婿。
她一边自去厨房准备点心果盘,一边心里想着,若比较起来,这邬姓少年自然是比不过楚少将军的。可是若邬家死咬着不肯退亲,那三姐儿与楚少将军这事儿倒未必能成。
而且她瞧着三姐儿待那邬家少年倒是颇为亲切的模样,二人相处起来很是融洽,比之与楚少将军在一起时候的模样,倒是舒展许多。
这真是愁煞人了!
她一个做丫环的暗地里替主子犯愁,只觉三姐儿的眼光也不能说差,嫁给楚少将军自然是高门贵妇,可是瞧着邬家少年郎的目光,满心满眼都是她,听说二人又是青梅竹马,待成了亲想来那邬二郎待她也不会差了,二人一心一计的过日子,也算美满。
坏就坏在楚少将军的心思。
他似乎摆明了要给邬姓少年一个下马威,不然何至于要遣她重新来摆茶上果子?方才这一套礼仪她已经做足了,恐怕此刻杯子里的茶都还是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