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少阳心念至此,起身下了床榻。【全文字阅读】盯着莫雪茵徐视半晌,忽而低声道:“雪茵,我带你去个地方,有几句话和你说说!”
莫雪茵本是兀自出神,听得柳少阳叫自己名字,方才回过神来,微有疑惑道:“少阳哥,有什么话在这里不能说么?”
她虽是有此一问,但转眼觑见柳少阳神色凝重,似有心事要说,忙改口微笑道:“那咱们这就走吧,我也正觉得屋子里闷得紧呢!”
两人寻来店小二,借了两件斗笠蓑衣披在身上,几步转出店门。柳少阳身在侧前引路,莫雪茵紧跟在后。
此刻正是入夜时分,密云骤雨,天际混沌,鸟雀无踪,路少行人。柳少阳沿着街巷初时行得颇快,遇见岔路毫无迟疑,显然是对路径甚为熟悉。但越是往后,却越是步履缓沉,到得后来蓦地扶在墙边,肩头直好似压有千斤重担一般。
莫雪茵瞅见这般情形,不知其间缘故。心中关切赶忙紧走两步,朝柳少阳面庞瞧去。但见柳少阳面色凄楚,双目失神,淋淋水渍覆面,也不知是雨是泪。
她不意柳少阳竟而如此,禁不住微微一怔,旋即扶住柳少阳问道:“少阳哥,你这是怎么了?”
柳少阳轻轻摇了摇头,叹声道:“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有些感伤罢了。这里不是说话的所在,到了地头我说与你听!”
说着挥袖拂去面庞水迹,信手曳过莫雪茵衣袖又往前走去。莫雪茵由他拉着,在纵横的巷陌间七拐八转,又走了一刻钟的功夫,随着柳少阳来到一所十余丈见方的宅邸门前,方才顿住脚步。
莫雪茵瞧这宅子漆门白墙,微有颓破,不过是所寻常院落。况且大门落锁,里面灯火全无,实在不知道柳少阳为何要来这里。
她正是心中满腹疑惑,却听柳少阳道:“雪茵,就是这里了!这院门的钥匙我留在淮安总舵了,咱们翻墙进去吧!”
他此时玄功已复,纵身一跳凭起丈余,堪堪落在了院墙里面。莫雪茵虽说不明所以,却也依言紧随其后,从墙头轻身越过。
她甫进这院宅,便觑见院子里面枯叶遍地,陈设纷杂,显然是已经很久无人居住。柳少阳好似轻车熟路,径直到了正堂前面,震开边上木窗,示意莫雪茵从这里进去。两人前后从窗中纵入,又反手将两扇窗子掩上。
此时风雨交加,屋子里面漆黑一团。莫雪茵虽说生性洒脱,却终究还只是不及廿岁的女子,此时与柳少阳同处暗室,一颗心也禁不住乱跳起来。正想问夜里引她来此有何事相告,却见柳少阳缓走几步掏出火折,点了桌子上灯台,屋内登时亮起昏黄微光。
莫雪茵瞧到此时,心里隐隐猜到几分,柔声道:“少阳哥,这宅子你如此熟络,可是你以前住过的么?”
柳少阳神色怔然,言非所问讷讷道:“雪茵,我方才思来想去,有桩我身世的隐秘想要和你说,你……你可想听么?”
莫雪茵听他有此一说,一字一句认真道:“少阳哥,这些日子我早就想好了,以后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你的隐秘能说给我听,我心里自然是百般愿意听了!”
柳少阳见她说得恳切,眸间流露出感激之色,转身走到里墙的桌案之前,拭去上面尘土。那桌案上面摆着一件事物,四周用黑布罩着。柳少阳伸手将那黑布揭开,莫雪茵打眼瞧去吃了一惊,原来那黑布之下,竟是两块尺许长短的木牌灵位,上面依稀写着“先考慈父柳承宗之位”、“先妣慈母柳张氏之位”。
这番景象大是出人意料,莫雪茵一时间竟而楞在当场。却见柳少阳俯身于地,冲着桌案上的灵位接连叩首。莫雪茵回过神来,走上前去也冲着那两座灵位行了叩首之礼,这才起身将柳少阳扶到边上,自己也在他身旁坐了,轻声道:“少阳哥,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柳少阳缓缓道:“有件事如今也不瞒你,打我在鸿雁楼上见你第一眼起,我……我就喜欢你了!若说样貌,雪茵你仪静体闲,世间罕有。更多更快章节请到。论及武功见识,更是胜我太多。柳某自忖相形见绌,唯有一片真心诚意,愿与你缔白首之约,你可……你可愿意么?”
这番话换在几日之前,柳少阳也只是心中想想未必能说出口。可是今日眼见与这少女有几近肌肤之亲,又是身处故地,思及故亡父母大为伤心。诸般际遇之下,柳少阳倏而鼓起勇气,说出了久已想说的话。一时内心紧张得好似弓扯满弦,瞧着莫雪茵等她回答。
莫雪茵听了这话,面颊登时绯红如血,眼里却是神彩熠熠,口中喃喃道:“少阳哥,这话我也正想和你说,却不知怎么开口。你……你这么说,我欢喜得紧!那一日在归德你行险救我,开封城外更是明知不敌,也要护我周全,我自然是心中感激。待到答应了你师妹救你性命之时,我便决心与你此生相依了。实话与你说吧,我让你答应同我回趟东海伊江岛,便是要带你去见我爹爹。他老人家虽是脾气古怪,但……但这当女婿的,总不能……总不能不见过岳父大人诶!”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讷讷几不可闻。
这几句话衬着屋外惊雷骤雨,已然有若蚊鸣,但柳少阳却是听得清清楚楚。欣喜之下,忍不住伸手轻轻握住了莫雪茵的手掌,颤声道:“雪茵,你……你说的是真的么?”饶是他平日里智计百出,却也全没料想到,这些日子里莫雪茵竟已存了如此心思。激动之余,兀自觉得恍若梦中。
莫雪茵倚在柳少阳身旁,轻轻闭上双眼,也伸手握住了柳少阳的另一只手,笑着道:“自然是真的了,我莫雪茵说出的话从来都要做到,只要你不忘了今日之言!”她说到此处,蓦地想起一事,低声问道:“对了少阳哥,适才你说有桩身世的隐秘要说给我听,你若是愿意这便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