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你……嗯,表情这么好,有喜事啊?”申令辰问。
“您猜猜看?”林其钊卖了个关子。
“还用猜嘛,马玉兵、毛世平是不是有下落了?”申令辰直接问。
“师傅就是师傅,一猜就着,一个在宁夏、一个在陕南,昨天逮着一个,牵出另一个来了,都被逮了,准备下给他们腾地方,后天解押回来。”林其钊道,两位藏得很深的,终究没有躲过天网的追逃,涉案这么大,到那一级公安也不敢不重视。
不过现在这样级别的嫌疑人可引不起申令辰的兴趣了,他一扔手里的笔道着:“他们在这案子里,算不上大角色。”
“问题大角色是咱们自己人啊,哎……连功自矜夸的机会都没有了。”林其钊尴尬一笑道。
“这是好事啊,切掉这颗毒瘤,治安能平稳数年不出大案,这从根上讲还是一个职务犯罪防范的问题啊,我记得你说过,像我这样不规矩的警察,并不值得效仿。”申令辰道。
林其钊不好意思说着:“师傅,我就说了您一句坏话,您还记着。”
“不不,你说的是对的,得有效的制度来管,而不是靠思想政治教育,提高自觉性来管,在利益和利害冲突的时候,左右一个人行为的,往往不是道德或者法纪。”申令辰自省道。
“是啊,可我们还离法制的环境还是有距离的,这两个月您看有多少说情的、走后门的、拉关系的,就怕咱们查到他们头上。”林其钊欲说还休,无语道,那些看不见的关系网,要远甚于天网和制度的威力,它是无所不在,无孔不入的。
“没办法,人情社会啊,要不当警察的这么累。”申令辰无奈道了句。
林其钊信步着,却是又被申令辰的细致的耐心打动了,他一簇一簇看着申令辰梳理的嫌疑人关系,每个人都用文字标着详细的出身,越看越入迷,忍不住赞叹道着:“师傅,您这功夫下得,叹为观止啊……您得好好带几个徒弟,这种直观思维和逆向思维的方式,千万别让后继无人了。”
“这笨办法,恐怕没几个人愿意下功夫了……对了,戎武的后事处理完了?”申令辰问。
“完了,家属已经领走骨灰了……尘归尘、土归土、愿这位罪恶的灵魂的能得到安息啊。”林其钊说着,目光移到了整个关系图的最中央,那儿还钉着戎武的照片。
戎武,197*年至200*年,学历,不详;经历,不详。
文字上是他清矍的面孔。他的履历最少,连案底也没有过,林其钊问着:“……师傅,现在回看,戎武这个人确实不简单啊,他本人手无缚鸡之力,却收罗了像聂奇峰、何实、潘双龙这样的江湖人为他所驱,他的死讯聂奇峰得知后,居然哭了两眼泪……就目前肖卓立的交待都是,这个人很义气。”
“一个胸有大志的人如果煽动起底层人来,那破坏力是相当惊人的……这个人,恐怕能看懂他的,只有小木啊,站在我们的角度,是无从理解这种人的行事作风的。其实这个案子侦破的很侥幸啊,戎武如果不是炒股套牢,没有最后这一次的铤而走险,我恐怕都没有机会……人都是这样,聪明了一世安然无恙,糊涂一次就翻身无望了。”申令辰评价道。
林其钊干笑了,事后查实,戎武全部身家早赔在了股市上,前前后后断续补仓,赔进去一个多亿,连借带贷,早补不上窟窿了,外忧内患逼得他铤而走险,恐怕是想一劳永逸。
“从这个层面上讲,他的格调就不高了,仍然栽在人性的贪婪上。”林其钊想想,如是评价道。
“对,这样自视甚高的人,肯定无法原谅自己;加上他父亲的旧事在他心里的阴影,他肯定不会再去面对被绳之以法的屈辱,所以他最后的选择……确实谁也拦不住。”申令辰分析道,一说到此处,林其钊笑了,他一笑,申令辰不好意思地道着:“事后诸葛亮啊,我们的经历太苍白单一了,没法和小木比啊。那小子,恐怕比戎武的还要高,他不为钱所困。”
和所有的时候一样,外个看案子神往,而真正办案的,心里却有一个阴影,因为每提到关键的节点,就免不了要说起这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名字:木林深。
又一次想起来了,但却没有什么说的,林其钊留下的最后记忆是,戎武自杀后,他和申令辰回去接人,只见到了小木踽踽独行的身影,蹒跚消失的迷茫的雨中,他就那么走了,和所有人仿佛形同陌路,之后就消失了,这个对犯罪团伙已经深谙的人物,恐怕他想消失,也是拦不住,找不到。
“师傅,有他的消息吗?”林其钊期待地问。
申令辰想了想,失落地摇摇头,像在斟酌着该说不该说,终究还是说了,是皱着眉头说的:“是个侧面的消息,他的线人账户在淮南用过,花了五万块钱,只用过这一次。”
“淮南?难道是……”
“对,戎武的老家。”
“这个……”
“别问我,我也看不懂,不过我倒觉得他这么做并不让我反感。”
申令辰说着,唯一的消息,是如此地奇怪,林其钊皱着眉头,似乎想不通,这个已经一脚踏进警察阵营里的人,为什么也自甘堕落,去为一个十恶不赦的贼头处理后事?
“师傅,我是这样想的……今天一是来给您送个喜讯,二是呢,这么长时间了,咱们熬得累得,出去吃顿饭散散心,我呢,还真想把小木叫上。”林其钊片刻后道。
申令辰看看他,思忖一会儿,然后伸着脖子喊着:“毅青,你来一下。”
“嗳……师傅,怎么了?”关毅青闻言,推门进来了,申令辰眼皮不抬地安排着:“这样,下午放个假,晚上咱们一块聚聚,你想办法通知小木一下,我、林处、叫上郭伟。”
“好的,我知道了。”关毅青闻言出去了。
她?怎么知道?
林其钊纳闷地看着申令辰,申令辰笑了,然后林其钊想起什么来了,也笑了,直竖着大拇指赞师傅的眼光过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