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
“我妈的墓地,西郊紫竹林郊墓园,你知道吧。”
“知道。”
“我可能要去很久了,说不定回不来,每年清明、七月,就提醒提醒我爸,让他去扫个墓,看看我妈好吗,她在世的时候,对你们家不错,一直把你和你爸当亲戚待小时候家里穷,我也不懂事,其实我妈就是给累死的,有病撑着,舍不得花钱,舍不得让我爸担心我知道,我没有权力干涉我爸的私生活,可毕竟是他的发妻,是我的妈妈他就娶了老婆再幸福,我就不相信,在他心里,已经没有我妈妈一点位置了他连去墓园看一眼都没有去”
电话里的小木失控了,在啜泣,在哽咽,是难受地说着自己也许是最后遗言的话。
“少爷,我知道,我知道了您别激动,我一定会告诉你父亲的”
“谢谢你,严助理,我知道我以前给您添麻烦了,真的谢谢你,以后不会了。”
“没事的,少爷,您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你答应我,要是我爸把我,把我妈妈都忘了,连去都不想去一次,您能代我多去看看我妈妈吗,她一个人,好孤单的”
“好的,没问题,我答应”
“谢谢谢谢你”
电话挂了,成了嘟嘟的盲音。
手机信号消失了,这是最后遗言。
艇仓里好久都没有声音,老瘸怔着,镊子愕着,还有准备印证判断的五哥,惊讶间都忘了掩饰自己的表情,一个哭泣的男人,一个在最后绝境哭泣的男人,却是哀求着别人,去办一件毫不相干的事。
可笑吗一点也不,司机慢慢肃穆的脸上,有一种怅然若失的表情,也像在怀念着什么。
老瘸看到了黑暗中的闪光,提醒着镊子,镊子出声道着:“武哥,时间到了。”
“哦。”司机从惆怅的伤感中省过神来,机械地应了。
镊子小心翼翼问:“都运走”
说得是箱子里的人,司机想了片刻道着:“斩草不除根,后患肯定生,黑钢必须除掉,但另一位有点麻烦。除掉他很干净,但有违我的原则,他确实和此事无关;但不除掉他,他可就知道,黑刚是折在我们手上了。”
老瘸和镊子安静地听着,第一次发现,武哥雷厉风行的作风变了,开始优柔寡断了。
停了片刻,司机武哥干脆说道:“我们来赌一把吧,就赌他的命。镊子,你来。”
他像不愿意下这个决定一样,镊子一笑,摸着口袋里的,一枚硬币,叮声往上一弹,硬币划着一条光线,翻滚着上升,然后疾速下落,直落向司机身前的矮桌,他伸手扣住,他看着另外两位问着:“老规矩,正面生,反面死你们要正,还是要反。”
“正面。”老瘸道。
“正面。”镊子道。
两人意外地,意见一致,而且异口同声,五哥轻轻抬手,看看手掌下压的硬币,赫然是正面朝上
他笑着看了镊子一眼道:“你放水了”
“你还是可以决定的,翻过去就可以了。”镊子笑道。
这位拿着决定权的司机手一抬,硬币被扔回了镊子手中,他笑道:“我也挑正面干活吧。”
说罢,他脸色复杂地靠住了沙发,老瘸和镊子告辞而去。
在亮着微弱灯光的海面上,接应的是一艘渔船,搭着缆绳把一个笨重的箱子拉到了渔船上,紧接着镊子像猿猴一样,拉着绳头,一晃一蹬,攀上了渔船,迎接他的是两名渔民打扮的男子,满脸的胡须掩住了相貌,就像他戴着口罩遮了大半边脸一样。
这里通行的信任只有一样东西,钱。
厚厚的一摞扔给了对方,对方验看一下,装起来了,镊子道着:“风急浪大风声紧,到了大池子公海再处理,老规矩,吃干抹净,不留渣毁尸灭迹。”
两人点头,嘟囊了句土话,镊子看了眼被跺在舷边的箱子,嘴里打着呼哨叫着老瘸,然后他后退几步,加速跑,踩上船舷纵身一跃,直跳到游艇的甲板上,恰恰抓住了老瘸伸出来的拐杖。
两船分离,在静默的海上越驶越远,慢慢只剩下被黑暗吞噬的一点灯光如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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