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面容虽然平淡,可声线却已显露出几分平日少有的阴沉,萧无琼两姐妹自是不敢再辨,只轻轻应了一声。
德妃见她们住了口,这才朝坐在右下方,今夜一直不曾说话的萧无珏看了过去,问道:“无珏,你觉得此事该怎么做?”
端坐在圈椅上的萧无珏,先前一直低垂着眼饮着茶,耳听着这话才抬了脸,他那张清隽温雅的面容仍和平日没有什么差别,待握着茶盖轻轻扫了一回盏中的茶沫,这才开了口:“其实我们也不一定非要从王七娘的身上下手……”
他的不远处是两只衔着烛火的铜鹤。
也不知道是不是打哪儿漏进来一些风,打得那烛火轻轻晃动,倒让这原本昼亮的一处地方也变得有些昏沉。
营帐里头的几个人,因为先前萧无珏的这句话自是皆循目看去,眼看着那微弱的光芒的打在他的身上,使得他那双温润的眉眼也变得有些晦暗不明起来。
而后……
她们便见萧无珏搁下了手中的茶盖,伴随着那清脆的一声,是他继续说道:“只要不让五弟有机会娶她就行了。”
这句话不轻不重,正好让其余三人听了个全。
高坐在罗汉床上的德妃,耳听着这话,握着佛珠的手一顿,却是过了一会才温声笑道:“你说得对,只要不让你那五弟有机会娶她就可以了,只是……”她说到这却是稍稍停了一瞬:“你打算怎么做?”
萧无珏闻言却没有立刻出声。
他把手中的茶盏落在一侧,而后是蜷了指尖轻轻叩了一回茶案,待又过了一会才说道:“此事,儿子自会安排。”
德妃见此也就未再多言。
几个孩子里头,她最不担心的便是自己这个大儿子,既然他心中有章程,她也就不必担心了。
何况经此一事,有些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只要娶了那王七娘,纵然是萧无琢,也不是无珏的对手,到得那时,储君的位置便是无珏的……想到这,即便是一直心性沉静的德妃,眼中也忍不住泛起几分涟漪。
她的指尖紧紧掐着手中的佛珠,目光灼热得落在萧无珏的身上,好似已经能看见他穿着储君服饰,位居东宫的时候了。
储君也好,天下也好,本就该是无珏的。
倘若不是因为当年那个人,她本就是萧靖的发妻。
“还有一事……”
萧无琼拧着眉开了口:“今日那林中,真得只有王七娘一个人吗?”她一面说着话,一面是把目光转向萧无珏,跟着是又一句:“哥哥去的时候,可曾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那只老虎的惨状,她今日也是瞧见了的。
凭王七娘再精湛的骑射,想要杀了这样一只庞然大物,只怕也不易。
其实除了今日这只老虎之外,当年百兽园那只老虎的死,也同样让她觉得奇怪……当年她心中不忿王七娘处处拔得头筹,便让永昌邀王七娘与她们一道捉迷藏,后来她带永昌离开的时候,明明吩咐那处的宫人都退下。
那么,到底是谁救了王七娘,又是谁杀了那只老虎?
营帐里头因为萧无琼的这句话,却有一瞬得静默,无人说话。
就连萧无珏也难得皱了回眉,这桩事,他先前也细想过,甚至事后还特地遣人去查探了一回,可无论他怎么探查,却也查不出个什么究竟来。
萧无珑看着自己的兄长和姐姐,却有些不以为意:“我瞧着倒没有什么不对劲,倘若真得有人救了王七娘,又怎么可能就此离去?”
这话却也有些道理。
只要不是傻子,便都知道救了王七娘代表着什么,纵然不能娶她为妻,也能得到王家人的感谢,这样好的事,怎么可能会有人不要?
萧无珏耳听着两个妹妹的话,却一直不曾说话,他低着头,指尖是又轻轻叩了回案面,却是又过了会,才开口说道:“此事我会着人再去查探一番。”
倘若今日林中真得还有旁人……
那么,这个人必然是不可小觑的。
……
而此时,位于中心的御帐里头。
穿着一身常服的萧靖正端坐在宝座上,他的手里握着一副女子的小像,微垂着头,指尖正流连在那女子的眉眼上,而那宝座前摆着一对铜掐丝珐琅仙鹤,此时那两只仙鹤微微向上仰,嘴尖里头正衔着烛火。
并不算明亮的烛火打在他俊毅的侧脸上,却能瞧见他与平日截然不同的面容。
大燕天子萧靖,在人前素来是寡言少语的,纵然是在最亲近的人面前,也都是端肃威严的,可此时的他,面容温和,尤其是那双看着小像的眼睛里头更有藏不住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