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琦忽然眯起了眼,斜歪着头,强忍着眼底突然涌出的泪水,紧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慕容坚走过去,轻轻拍着郝琦后背,低沉的嗓音说道:“她没告诉过我这个父亲,她竟是把你当做了自己至亲的弟弟看待。孩子,你对的起她对你的托付,你是个好孩子。”
郝琦深躬一礼,片刻后,肩头停止了耸动才直起身来。
福禄街西门府正厅。
西门翰泪水滂沱,身子软的竟连三岁的孩童都抱不起来,只得蹲下身子,将儿子和妻子环抱在怀里。
数万南府大军,最终护着主母幼主来京城寻找戴罪主公的竟只有区区二十四人,反倒是一直少有来往的岳家,举家十三口一个不少。
耿庆忠抖抖衣袖,揉揉酸涩眼睛,沉声“哼”了一声。
见女儿女婿一家三口还抱在一团,厉声道:“梅娘,带着春山先回后宅,我有话和女婿说!”
西门翰想象不到,文弱的岳丈竟有着大将军杀伐果决的一面。
“耿某带着全家而来,图的不是西门氏的荣华富贵!无论以前你以什么手段,让梅娘成为你的发妻,你对梅娘的好,对耿家的照顾,耿某都感激不尽。
耿家进京,就一个目的,保住你的性命。
夺官罢爵都不要紧,只要留下性命,耿家一群教书匠,即便收入微薄,总能维持你一家三口日常生活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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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翰小心的问道:“岳丈,您的官职?”
他和梅娘成亲时,岳父是府学的教习,以他在南府的权势,动用手段,本来不难把岳丈推举到一郡主官。奈何,岳丈就甘于做一个穷教书匠,西门翰使足了力气,顶了天,也只给岳丈谋取了个七品的府学副山长。
耿庆忠坐的腰板笔直,神情肃然,说道:“情有远近,事有轻重缓急,只能先顾着你这头,我把官印挂在梁上,辞官了。”
西门翰仔细查看,在岳父脸上,没找见一丝惋惜。
心内感动,却努力保持着平静,隔着两人间的茶几,俯身低声道:“陛下今早召见小婿,训斥一番,最后,认定小婿只是一时被奸人蒙蔽,依旧是可用之才;已颁下诏令,赦免小婿私自调动军马的罪过,即日起,移任兵部右侍郎。”
耿庆忠手里的彩绘薄瓷茶盏,“当啷”,脱手掉在地上,碎了。
他虽然远离京都,却也知道,兵部侍郎品级与别部尚书平级;若非西魏国这样六镇割据的国朝,地方大员入京直入中枢,就算是曜拔!
耿庆忠缓缓神,忙问道:“陛下是不是给你个虚职,暂时安抚南府,等平定了叛乱,再追责?”
“岳父放心,陛下不会追责了。
这次小婿移任兵部侍郎,是仆射苏焕首荐,兵部尚书高寿亭,吏部侍郎冯意,户部侍郎冯喆,刑部侍郎戴志成同荐。
陛下有感此次元氏之祸,决心剿灭元氏后,裁撤六镇,推行新兵制;今日召见时,责成高寿亭和小婿尽快拿出个方案。只是此事暂时尚不宜公开。”
耿庆忠捋着斑白的胡须,怔怔然,一时无语。
“岳父,您来的正好,这府里就需要您这样一个长辈。您不知道,前两日,小婿被府里这些攀高踩低的腌臜货们如何羞辱。哎!”
西门翰起身深躬到地,言辞恳切,“岳丈,小婿恳请您,长留府中;府中人不分上下,事不分大小,一切皆由岳丈裁决。”
经过这次波折,感受过一番人情冷暖,西门翰心里有多失落,就对患难见真情的岳父一家有多信赖。
耿庆忠此来,是怀着解救女婿的念头。尚在犹豫;帘幕后泪痕未干,面带喜色的梅娘,在儿子耳边低语一番,背上轻轻一推。
西门春山脚步踉跄扑出来,抱着耿庆忠的腿,奶声奶气的嚷着:“姥爷,姥爷,春山要姥爷留下陪春山!”
耿庆忠弯腰抱起外孙,一脸的慈笑,额头抵着外孙粉嫩饱满的额头,“老爷教你读书,读不好了,可要打手板!春山怕不怕?”
“春山不怕,春山最会背书了!”
耿庆忠抬头看向西门翰,敛起笑容,极其严肃的说道:“我留下不是不行,但有一个条件。”
“岳父您肯留下,多少个条件小婿都能答应。”
耿庆忠深吸了口气,目光炯炯,盯着西门翰:“从春山开始,西门家弃武从文,我就这一个条件,你也不必急着答复。好好想想,明天再回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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