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老子要和他白头偕老,只剩五到十年寿命?难倒要我四十岁不到年纪轻轻就把头发全染白吗?!”
霍予安想冲进去暴打那个言而无信的人一顿,但想起他像肮脏的破布娃娃一般躺在洁白病床上的场景,顿时又心痛如绞,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下得去手。
意气风发的alpha此时满脸颓然地坐回到铁椅上,双手插|进自己发根深埋着头,看不清脸色,可满脸都是懊悔:“我不应该听他的话去京都,那天晚上我就应该冲进家里带他走,哪怕和他妈撕破脸皮带他私奔,也比让他躺在手术室里面好一万倍……”
小林阿姨侧过脸,默默流泪,瘦弱的肩膀发着抖。
霍予梦和封采不知道具体内情,但见霍予安难受,她们同样不好过。
封采看向霍予梦,欲言又止:“梦姐,要不还是用那个药吧……”
“什么药?”霍予安机敏地抬起头,他隐约从封采的神情中看到了一丝渺茫的希望。
霍予梦沉吟片刻,松了口:“一种延缓身体器官运作,抑制新陈代谢的药物,由漂亮国的生物科技公司研发,价格昂贵……”
“钱不是问题!”霍予安急忙说。钱对他们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他现在火了,能赚钱。
“先听我说完。”霍予梦对他插嘴行为十分不满,瞪了他一眼,“这种药物并不是完全无副作用,人类在睡着时新陈代谢最为缓慢,很多器官停止运作,这是药物的原理之一。这在理论上和人体冷冻技术类似,但这项技术不等同于冷冻人体,效果并不是那么完美,人体还是会自然衰老,不过没有那么快而已。”
“如果使用这种药物,在一定时间
内,无论是等待腺体配型和复合实验研发成功,几乎都不是问题,只不过简总会陷入长时间沉睡,等到能够接受正式手术,重新苏醒的那天。”
霍予梦认真地注视霍予安的眼睛:“我不敢保证时限是多久,有可能不仅找不到合适的配型腺体,我们的复合实验结果同样失败,你将会人财两空,这些风险我要全部提前告知你。”
“如果放弃这条路,按照简总的身体状态,你接下来还有三到五年的时间能和他相处。”
“具体怎么选择,霍予安,你要想清楚。”
霍予安问:“可以等简暮醒来,让他自己选择吗?”
“他短时间内醒不过来,究竟什么时候能醒来,没有人有这个能力,能够把这个数据精准地告诉你。”霍予梦摇了摇头,斩断了对方出自本能的逃避。
“腺体病变,腺液中毒的可怕之处在于,异变的腺液会麻痹人体的中枢神经,最初的中毒症状是浑身乏力、嗜睡和反应迟钝。”
霍予安的眼睫抖了抖,怪不得前段时间,简暮格外容易疲惫,原来从那时候开始就……
“中毒到了中期和末期,人体会陷入长时间昏迷,有毒物质会损害肝脏,加速机体器官功能老化,最严重的结果是痴呆,甚至是死亡。好消息是简总的情况还没到最严重的地步,坏消息是,简总在短时间内不会苏醒。我们需要进行多次血液透析帮助排毒,已经造成对神经中枢造成的损伤会导致他昏迷不醒,这不需要电视剧里面那种解毒药物,人体会自己修复损伤,但需要时间。从这层考量出发,我也推荐选择药物治疗。”
兜兜转转,又绕回了原路。
前方是岔路,一念之间是生死两隔。
搭在大腿上的双拳紧握,皮肤下发白的指骨互相摩擦,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咔”声,手中染血的题册被捏出硌人的轮廓。
感受到掌心被硌到的钝痛,霍予安如梦初醒,连忙松开手,小心翼翼地重新把简暮留给他的信纸展开平整。
再扫一眼上面整齐的字迹,很快又有一些血痕被滚烫的热泪化开,将纸页渲染成红色的水墨画,瑰丽妖艳,如泣如诉。
“我选择……”开口从未如此艰难,这些字几乎耗尽了此生所有力气和勇气,“用药……”
视线被水汽氤氲得朦胧,霍予安的手指反复摩挲过这篇密密麻麻的遗属,深吸一口气,鼻尖似乎还能闻到纸张的血腥味之中,简暮那一缕经久不散的薄荷信息素。
“他也想活下去,和我一起,他也不甘心啊。”沙哑的嗓音极尽温柔缱绻,“他一直配合庄医生的治疗,签署实验志愿书,不就是为了有更多活下去的机会吗?”
“他还这么年轻,他需要走到更远的未来去看一看,三年五年哪够用?”
简暮隐藏在风平浪静外表下的所有千言万语,霍予安都懂-
配型结束后,警察喊来了一些参与过救治简暮的医护,刚提取了简暮的原生信息素送去研究所的封采和霍予梦一并被叫去参与调查简暮出事的事件原委。
当晚的腺体摘除手术进行到凌晨两点半。
简暮终于满脸苍白地被推出来,送进了重症监护室,成功熬过了四十八小时的危险期。
第三天上午,简暮被送入安海市医学研究所的住院部,在霍予梦和庄驭的团队下,接受更加专业的腺体观察和治疗,偶尔会配合抽取采样,以供研究更加个性化的治疗方案。
转院入住研究所住院部的下午,岁岁就被裴秀榕带来了。
霍予安正专心为简暮擦拭在ICU里无法清理的血痕,见到岁岁和裴秀榕进来,他将简暮还沾着陈旧血迹的手藏入被子,从床边站起来。
“怎么忽然来了?”霍予安问。
他没有和父母说过简暮出事的事,但并不意外裴秀榕会出现在这里。他现在有些慌乱,是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被裴秀榕带过来的岁岁,不知道如何向孩子解释他的爸爸一动不动躺在这里。
幸好那天他提前把岁岁送去了父母那里,让孩子免于一场旷日持久的心理阴影。
“你姐和我说的。”裴秀榕将岁岁放在地上,任由孩子红着眼跑去病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