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朴真离开长安的当年,倭寇忽然入侵,烧杀抢掠福建沿海一带,甚至山东一带也饱受滋扰,地方守军连连败退,甚至官府被围,朝廷不得不发兵征讨,最后调取最近的州县兵马征伐。
然而天公不作美,这一年山东蝗灾,南边却水灾,百姓本就民不聊生,再加上战乱,东南一带,几乎是满目疮痍。
这一战,就是一年,李知珉布下的棋子终于起了作用,发配流放广东的王慕岩领着一支精兵,与连山的队伍配合无间,合力围剿,将倭寇一路逼回海上,又海战打了个落花流水,大胜。
赵朴真远在范阳,听到这个消息,不由想起那一晚,李知珉说起太宗一朝,将星如云的事时,眼里闪动着的野心和期望,这才是他所驰骋的世界吧,因为惜才而救下来的将才,果然展现了非凡的才能。他所希望的,是君明臣贤,名臣济济,将星如云的盛世,是军力强大,打到外人不能来犯的强国。
七斤扶着拔步床,已经走得很稳当,抬头起来,长开的脸上薄唇星眸,越发神似李知珉,赵朴真抚摸着隆起的肚子,到了范阳没多久,她就发现,自己肚中,居然不知何时已经悄悄扎根了一个小小的生命,那一段美好的蜜一样的岁月,到底还是留下了纪念品。她原来不止带走了他一个孩子。
而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应夫人走进来,看到她要起身,忙笑道:“不必起来,你好好歇着,别太宠孩子了,小心冲撞了你,还是让乳娘带着吧。”
赵朴真问:“阿娘有事?”
应夫人叹息道:“前儿不是刚大胜吗?结果那王暮岩,还是招摇出头得太早了,不值当啊。”
赵朴真忙问:“他取得这么大胜,难道朝廷没有封赏?”
“不仅没有封赏,还有了罪过。朝廷有人弹劾他私蓄兵马,私养兵士,私铸武器,意图不轨,这是被人忌讳打压了,如今朝廷下了旨意,让他解了军职,暂押入京,三司议罪。”
“曾经害过东阳公主的人怕他,曾经跟过东阳公主最后背叛了的人也怕他恨他,却没有一个人感激他在国家为难之时站出来杀退外敌,这就是肮脏的政治。”
赵朴真怔了怔,心里想着不知道王爷会如何替他解围,他应该能想到这一步吧?若是自己是王爷,却该如何做,真想着出身,忽然按住了肚子:“阿娘,好像要生了,我肚子疼。”
应夫人连忙起身,出去唤人,又把七斤抱走,一阵忙乱。第二次生,到底比第一次生顺当许多,黄昏之时,赵朴真生下了一个女儿,比起哥哥,她却瘦小许多,哭声也轻而弱,头发稀黄,看起来却有些不足,但却有颇为十分秀丽的轮廓和雪白皮肤。
也不怎的,明明这一次,有着母亲在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义父在后边千百遍呵护,又有数名哥哥想法设法逗他开心,仆从遍地,女儿仍然没有之前流落在外野生野长颠沛流离的七斤来得健壮。
赵朴真后来一直心怀内疚,觉得是自己那时候心思太重的原因。因着先天不足,孩子生下来没多久就病了,应家四处遣人寻觅良医良药,仍然奄奄一息,最后居然还是去了当地据说灵验的观音庙里求了灵符,才算保住了性命。
于是赵朴真替她起了小名观音奴,只求观音菩萨保佑她健健康康,一生无忧。
一直忙着照顾观音奴的期间,朝廷的消息也断断续续传来,王慕岩到底没有被解进京,朝廷去宣旨后,却激起了民变,饱受倭寇骚扰多年的民众们一心拥护爱戴王慕岩,自发围住了朝廷命官为王慕岩请命不得,义愤之下,杀死了前来宣旨的宦官,将王将军救了出来,然而这时骑虎难下,义民们本就在战争中失去了田产,没有希望,居然被别有心机的人登高一呼,官逼民反,举起了反旗。
而起义一起,此起彼伏,民不聊生的人们陆陆续续啸聚在一起,占领官府,掠夺富人,杀害朝廷官员,四处起兵。朝廷忙着点兵四处剿匪,
天下,眼见着,就乱了。
引起了这一切的王慕岩却没有造反,但也不可能再回朝廷束手就擒,带着手下往茫茫大海中一去,就无人知道他的下落。
等到观音奴周岁的时候,朝廷刚刚在千疮百孔的南方剿灭了几个义兵头子,国库空荡荡,粒谷不存,改了税法,州县却几乎没有人能收上税来,任凭朝廷如何震怒,免掉多少地方官员,也不过是再选上别的世家的傀儡罢了。
内忧之时,外患便生。
青蕃动了,一动就是雷厉风行,青蕃太子慕容延带着兵马,一口气便占了陇右十八州和安西四镇,不过数月时间,就已逼近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