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飞鹄躺在地上,瞪着天花板上的那盏古铜吊灯,好半天,眼眸才酸涩地闭了闭,缓缓撑起身来,缓缓站起。
邢天的话,刺进了他内心最狭隘的那个缝隙,即使已经跟她分开,他还是无法容忍其他男人对她的觊觎,就算是邢天,也不能。
浓黑的剑眉痛苦地蹙了蹙,心中犹如又被割上了一刀。那个女人,明知他最不能容忍这个,却偏偏以这样的方式与他分手。
他不是不知道她这样做的用意,他也能理解她的无奈与悲哀,可是最让他痛苦绝望的是,她一直怕他,一直不信任他。
她怕他,所以被迫跟他在一起,那些温柔与迎合,难道都是她的勉强屈从,就像他们之间最开始时那样。
眉头锁得更紧,盛飞鹄痛苦地闭上眼睛,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攥成拳,克制着内心里难忍的痛楚。
苦等了她两年,终于找回了她,他以为自己失而复得,简直欣喜若狂,可是无论他怎样地表白,怎样地坚定,她就是不愿相信他真的能和她白头到老,携手共度一生,从始至终,她都存了离开他的心思,从没想过要和他永远在一起。
这个事实,最让他绝望,他以为她应该是爱他的,现在才知道,她根本就没那么深爱。真正的爱,不该是无惧任何阻碍,终此一生,生死相许么?
因为跟他在一起太多阻碍太过艰难,所以她选择了离开,选择了一个更容易接受与相处的男人共度余生,这样的她,真的有爱过他吗?
眉心处像是要折裂一般,一阵钝痛。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产生了惧意,他怕见到她,害怕再看到那对淡漠至极的眼眸,甚至连那娇美无害的声音,对他来说,都像一把把利刃,一刀又一刀捅进他心口,而他,却没有任何抵御的能力。
她就是他的软肋,早就在不动声色间,剥去了他那层坚硬的铠甲,让他不设防地柔软相待,所以这世上能伤他的,也就只有她了。
再次闭了闭眼,想把她的身影从脑海中挥去,可是,邢天的话却像根刺扎进了他心底。
“对方可能是寻仇,鱼小姐现在很危险……因为有你在她身边,所以我从未对她动过不该有的心思,可是现在,是你放弃了她!……想要她,就去把她抢回来!……她不在J国,在C市。”
心,又在不争气地动摇,咬了咬牙,垂在身侧的双手攥得更紧,想要坚定自己的心意,他不要再被她所伤,一次就够了,一次就够了……
——
深蓝色的元首级劳斯莱斯幻影,悄无声息地行驶在夜色阑珊的寂静公路上。
老吴抿着唇默默开车,终于忍不住又朝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座上的男人仍微垂着头,似乎陷入某种思绪之中无法自拔。
悄悄地吸了口气,虽然半夜被叫醒,急急忙忙地赶到机场接人,但老吴却清醒得不得了,心中莫名的有种预感,少爷突然在凌晨时分赶回C市,一定有十分紧急之事,该不会是因为鱼小姐……
老吴抿紧了嘴唇,一想到少爷和鱼小姐的事,他心里就难受得不行,实在想不通,明明那么甜甜蜜蜜的小两口,怎么突然就分开了,一定又是大小姐逼的吧,她一回来,鱼小姐就又消失了。
老吴皱紧了眉头,心里很不是滋味。最不可思议的是,少爷竟然还立刻就跟那个林什么鸥的女孩订了婚,虽说那女孩家世显赫,但论人,简直及不上鱼小姐半分,少爷自己肯定也是不喜欢的吧,就没见他带人去过爱莲别苑,那个他真正意义上的家,只有鱼小姐,才是他唯一带回去过的女人。
又瞥了眼后视镜,老吴心里七上八下,少爷已经上车好半天了,却一直没说要去哪里,弄得他大半夜的只能在马路上没头没脑地瞎转,不知该开向何方,很想干脆一脚油门直接飚到碧落园去,却又实在不敢擅自作主。
盛飞鹄沉默地坐在后座里,心绪却复杂至极,邢天走后,他几乎没犹豫多久,就坐上了飞回C市的飞机,心中却无数遍说服自己,不是为她回来的,C市有他的家,他回来这里很理所应当。
可是下了飞机上了车,他却迟迟说不出“回别苑”这句话,手里握着手机,看着屏幕上邢天的电话号码,手指凝在半空,就是点不下去,反而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黑名单,“老婆”两个字立刻刺进他眼底,钻入心房中,一阵阵地锐痛。
当他把这个名字拖入黑名单时,他曾发誓,这个俗气的称谓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人生里,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任何女人能顶着这个称谓留在他身边,纵使他结婚生子,这一生,他也不会再有第二个“老婆”。
吸了口气,胸腔里沉重地像是要缺氧。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方微颤,紧闭了闭眼之后,终于还是把那个电话号码解除黑名单,看着通讯录里那个俗气的称谓,手指虚按,却仍点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