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今天孟半烟会答应留下吃这顿饭都?在他的意料之外,要不然也不会姗姗来迟。如今女?儿?要走他不拦着,不过本想着等吃过饭再拿给女?儿?的东西,只能匆匆追上来给了。
“我有自?己的安排,不用父亲费心。”孟半烟铁青着脸看?向孟海平,他做得越周到她就越生气?。
孟海平抽出厚厚一本册子递给孟半烟,“你让你那个账房天天在街面上打听,得打听到什么?时候去。再说你带在身边的那个阿柒,打打杀杀可以,做买卖她不行。
她身边还?有个小孩儿?倒是机灵,可年纪又小,要顶个大人用起码还?要养几年。你有打算,你打算得再好手底下没?人能行吗。”
孟海平皱起眉头,眉心的竖纹很?深让他看?上去有些严厉,“做生意最忌讳等、拖,你不趁着长?安酒在京城还?有点名头,你还?要打算到什么?时候去。”
“我知道你看?不上我,我也用不着你看?得上。只这事你得想好,孟家的家主是你,别跟我意气?用事。做买卖为的就是赚银子,犯不着跟银子过不去,是不是。”
孟海平话说完,见孟半烟还?是
不接册子,干脆一把塞进武承安手里,也不再说什么?就转身要走。
孟半烟有时候也恨自?己半点忍不住话的性子,可刚才郭珍那个样子她就是看?不得,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叫住孟海平。
“你到底是当父亲的,没?得在她跟前伏低做小。成亲罢了各取所需,再是入赘也用不着处处矮人一等。那饭,下回她再这么?着,你就不知道扔她脸上去,凭什么?叫你吃,她怎么?不吃啊。”
孟半烟的脾气?来得急又没?个征兆,武承安是乖乖跟着起身出来了,但其实也没?弄明白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孟海平就更加一头雾水。现在听她这么?说,两人才恍然大悟她生气?是因为什么?。
孟海平转过身,想冲女?儿?笑一笑,可挤出来的笑比哭还?难看?。嘴抖得厉害像是想说什么?,连带着留的一把美髯都?跟着直颤,可结结巴巴半天也没?说出句整话来。
孟半烟见不得他这个样子,也后悔干嘛多?这句嘴,弄得好像自?己好像多?在意这事似的,便拉着武承安转身要走。
“爹的大姑娘啊,别为了这事生气?,你忘了我以前不也老这么?吃你吃不完的。那时候你娘还?老嫌我俩,是吧。”
“我不记得了。”
孟半烟脚步顿了顿,没?转身只留下一句假话,便重新拉着武承安离开?。
浊泪顺着孟海平的脸颊蜿蜒而下,他也没?再追上去只看?着女?儿?走远连背影都?看?不见,直到郭十?安迈着小短腿出来一把抱住他的腿,孟海平才抱起小女?儿?,转身回去。
从侯府出来坐上马车,武承安飞快地?把孟海平给的册子塞到矮柜最下面一层,可还?是被孟半烟一眼看?见,“你别乱塞,我回去要看?的。最下面那一层你放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等会儿?再让秋禾她们瞧见,像什么?话。”
“没?乱塞,哪里敢乱放大奶奶的东西。”武承安一听这话又赶紧把册子抽出来,用手抚平封页上的褶皱,这才重新小心翼翼把册子压到专门放书的那一格最下面。
“行了,别跟我这儿?做那些怪样子,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生气?也不会拿你撒气?。”孟半烟看?着武承安故意伏低做小的样子,干脆弯腰抚在他腿上。
“长?安,我是不是很?没?出息啊。他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不过几口剩饭,人家乐意我生哪门子气?。”
“大奶奶比我有出息多?了,你看?我都?被谢姨娘挤兑得躲到潭州去了,爹不照样没?说话。
前些日子爹把府里的腰牌给了我,我嘴上虽没?说可心里其实很?高?兴。好像以前那些事,再想起来也没?那么?不平了。”
武承安明白孟半烟为什么?总不愿来新昌侯府,甚至连看?都?不愿意多?看?见孟海平一眼。怨恨固然有之,但更多?的恐怕还?是害怕自?己心软。
人就是这样,总会记吃不记打,总会好了伤疤忘了疼。面对至亲更是如此,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都?是废话,与生俱来的本能才是最难以抵抗的。
“以后不来了,不见面就好了。”马车辘辘往前走,过了好一会儿?孟半烟才闷声闷气?说了这么?一句。
“好,以后再不来了,也再不见了。”武承安手里拿着香菱递到手边的团扇给她扇着风,气?了这么?一场别的还?好,只额头背后都?热出一层汗来。
“那还?去不去喜云楼?”饭没?吃两口就从侯府出来,武承安不大想就这么?回去。
趴在这人腿上哭也哭了蹭也蹭了,再起身武承安外面的氅衣都?皱得不能看?了。孟半烟这才忍不住笑了,“去,怎么?不去,我还?饿着呢。”
第64章
喜云楼建在西城门外城郊的山脚下,主楼是一座占地很大的五层建筑,一进门?大多数人都会被主楼巍峨峥嵘的高大震慑住。
主楼一般都是接待些散客,绕过主楼沿着潺潺流水穿过小径登上石桥,一个个独立且景致各异的院子,才是喜云楼的重头戏。
“去年我就听阿柒说过,喜云楼才开张不到三年就赚得盆满钵满,明明开在城外也多的是人慕名而来。每年还有很多进京赴考的学子沉迷其中,连课业都荒废了?。”
孟半烟从马车上下来也看直了?眼,被武承安牵着往里走也顾不上看?路,光是走几步就一个景儿的园子,就足够把孟半烟看花了眼。
“我本想来?,又抽不出空。还以为他们只?不过是传得邪乎,没想到还真?有人开酒楼开到这个份上,得收多少银子一席才能回本啊。”
到底是生意人,脑子里想的就跟别人不一样。带路的侍女一听这话忍不住捂嘴轻笑,她见多了?进了?喜云楼不住赞叹的人,附庸风雅的更是数不清,孟半烟这般直白计较银钱的,真?真?是少见。
“回夫人的话,喜云楼向来?是做的丰俭由人的生意。前面主楼大堂里吃顿饭便宜的,几钱银子也就够了?。
像大少爷这样单独包下一个院子一天得八十八两银子,这里头就含了?一桌曲水流觞席,招待十来?个客人不成问题。要是额外再添酒添菜,就没个准数了?。”
喜云楼里的丰俭由人显然跟别处的不一样,但转念一想,又有几个一顿饭只?花几个大子儿的老?百姓,会专门?出城来?只?为了?吃顿饭。丰俭由人这四个字,放在武承安这样的人身?上,确实也没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