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这么一问,周从燕也开始琢磨自己这些勇气和心思是从何而来。从前闺阁里的她,帮家里管账都嫌弃琐碎麻烦,如今怎么就能这么沉稳地盘算如何拾掇偌大的一个巫奚教呢?换做是杨臻,他会怎么做呢?周从燕笑出了声,一对梨涡格外明媚,她好似自言自语般地说:“要是佟哥的话,往这儿一站就足够定海平浪了,哪里还用把人找来挨个儿聊?”她自觉没有那般骇人的压迫感,所以不过是下意识地选了一条量力而行的路罢了。
“是属下误解了尊教之意。”叶悛颔首低眉。
“暗尊,”周从燕叫出口后觉得别扭,又换了个叫法,“叶兄,我这么称呼你没问题吧?”
“不敢,”叶悛的恭敬都难掩清冷,“属下取字宥生。”
这么实在,周从燕也不与他客气了,“宥生,我想让巫奚教坦荡于江湖见融于武林,确实有我爹娘的原因,不过我也不妨与你说实话,我动这趟心思的初衷只是想保护他,我知道这份私心于公不合,但我坦白讲,这份私心至今未变。虽然连他自己都承认杀上神女峰是一时冲动,但大概也不会有认错的时候,那些死伤的弟兄我会好好善后照顾,我希望此事就到此为止,你可愿帮我?”
叶悛看着眼前这个富家千金,动了动眉头说:“教主,巫奚教人从来都是性情当头,于是非善恶上并无多少执念,杨臻闹过神女峰也救过神女峰,所以此事并不难办,只不过还需要弄清有多少人觉得功不抵过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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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从燕咧嘴一笑:“那就从那个歪脖子,叫——薛执戟是吧,就从他开始!”
“是。”叶悛应着,退出望北天宫去唤人。
周从燕抻着脖子等叶悛不见了人影后猛地出了口气,倒退到堂椅边一屁股坐了下去。她的手在案上一顿摸索,捞过来一盏茶仰脖子连汤带渣地灌了几口。装模作样地端了这么久架子,可把她累死了,若是日后长年累月的天天这样,那可真不能好好活了。
她知道自己身后有人,竹叶青、凤中天、李勉都在替她撑着台面,但这样单枪匹马地出来处事还是头一遭。虽然有底气但心里却没底,好在这两年来学到了不少本事——就算真本事没学到多少,但类似的气概却耳濡目染到可以十分娴熟地披挂上阵,总算是没给她的佟哥丢脸。
宿离不知从何处归来,光从模样上看总算是和从前的他差不多了。往面前一坐,说了不少,都是他后知后觉地在巫山转悠来的事,也基本上是周从燕刚刚跟叶悛商量的事。周从燕从鸿踏雪那里也淘染了不少对嘴的习性,不过她都憋在心中没说出来:虽然她也明白宿离是想帮她,她还是难免咋舌,早这么上进,哪里还轮得上她来做这个神女峰之主。
“宥生挑的人都值得一信。”宿离听完周从燕的转述之后肯定道,“以他的孤高心性,肯用的人必然不是什么阴阳叵测之辈。”
“离老哥。”周从燕这么称呼他,“我有个疑惑问出来你可别吃心。”
宿离温笑:“你只说便是。”
“小花洒脱不受拘束,你也一直想过归隐的日子,那当初凤老教主为什么不直接让宥生接班呢?他明明那么顾家。”周从燕说问便问。
问题似乎有点犀利,但宿离瞧上去只是惭愧:“师父说他们的安排自有深意,不过这各种深意却没人愿意明说,我们也不好揣测师意。”
周从燕听着觉得闷得慌,三句话说出来跟没说一个样。
“后来有幸见到上任暗尊者,听他的意思,大概是因为我正好卡在了宥生和知落中间,他说我既不过分清高又不过分心重,相对更合适一些。”宿离很早之前就觉得师长们看错了人。
周从燕听得模棱两可,清高她知道是在说叶悛,但心重是谁?小花?不是她薄舌,那家伙明明那么洒脱,洒脱到有点没心没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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