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某好色,天下皆知,不过生平两情相悦,从不强加于人。”楚空山望着屋顶,微微出神,“见到叶帮主时,老夫确有几分动心,可怪的是,时候一长,这些绮念全都淡了,看见叶帮主,便如见到女儿孙女,见她日新月异,便觉老怀大慰。”
“我明白。”乐之扬笑了笑,“眼见草长花开,我也有如此感受。”
“乐公子真是雅人。”楚空山由衷感叹,“盐帮里俗物遍地、铜臭薰天,不为叶帮主,我一刻也呆不下去。”他收起笑容,正眼直视,“乐之扬,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先生请说?”
楚空山慢慢说道:“我是过来人,照我看,叶帮主寄情武功也好,统领盐帮也罢,寻寻觅觅,忙忙碌碌,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把你忘了。”
乐之扬一愣,收起笑容,望着杯中茶水,过了半晌,才轻声说道:“我有愧于她,但也无可奈何。”
“多情总被无情恼。”楚空山废然长叹,“你不能兼收并蓄、两全其美么?”
“叶姑娘不是那样的人。”乐之扬摇了摇头,“我也不是。”
楚空山看他神色,心知劝也无用,不由一阵黯然:“也罢,只是看她为情所苦,我的心里也觉难受。”
乐之扬收拾心情,笑道:“叶姑娘得你看顾,也是她莫大的福分。”举起茶杯,“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楚空山失笑道:“我向来非美酒佳茗不饮,今日喝这冷茶,却觉大有滋味,足见物无好坏,人有好歹,若有良友为伴,纵如井水也是美味。”
“先生所言甚是,小子也有同感。”
楚空山心怀舒朗,将杯中残茶一饮而尽,忽又问道:“乐之扬,你真有万两黄金?”
“我没有!”乐之扬古怪一笑,“我知道谁有。”
“燕王?”楚空山问道。
“不!”乐之扬漫不经意地道,“铁木黎和冲大师。”
楚空山吃了一惊,冲口叫道:“你要虎口夺食?”
“顺道给叶姑娘报仇!”
楚空山越发诧异,大皱眉头,摇头道:“那两人决非易与,你可有取胜的把握?”
“不能力敌,那就智取。”乐之扬微微一笑,“不过,还需借重楚先生。”
楚空山笑道:“但有所遣,无不听从……”正要细问当日与铁木黎争斗的详情,乐之扬放下茶杯,说道:“时候不早,后两日要干大事,我小睡片刻,先生自便就好。”脱了鞋子,倒头就睡。
楚空山一时愣住,他自诩奇人,但眼前青年行事奇特,超乎意想。楚空山不怒反喜,不觉乐之扬失礼,反而大感投契,见他睡熟,就地打坐炼气,很快神游物外、遁入空空妙境。
不知过了多久,忽而灵机震动,楚空山睁开双眼,忽见乐之扬推门入室,见他惊觉,笑道:“我探过叶帮主,她伤势大好,料想过不多久,就能恢复如初。”
楚空山唔了一声,心中兀自震惊:“他何时出去,我竟一无所知?”
“要见她么?”乐之扬又问。
楚空山看看窗外,月落星沉,约莫五更,当下摇头道:“不了!”
乐之扬看他一眼,漫步出门,两人跳上屋顶,一前一后,出了王府。到了谯楼顶上,乐之扬停下脚步,举目眺望,但见屋宇连绵,起伏如浪,寒烟凄迷,静静笼罩城池;想到数日之后,战火席卷城郭,燕王败了,一切休提,燕王胜了,朝廷大军压境,只怕从此以后,北平城再无今日安宁。
“你看什么?”楚空山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乐之扬悻悻说道,“有些感慨罢了。”也不细说,继续赶路。
奔走一时,来到一间民居,乐之扬上前敲门,却无人应,回头说道:“我去去便来。”翻身一跃,消失在围墙之后。
楚空山一头雾水,打量院落,只觉平常,这时乐之扬越墙而出,紧皱眉头,郁郁不乐。楚空山问道:“这儿住的什么人?”
“一位师友。”乐之扬叹道,“他已经搬走了。”
“找他做什么?”
“他手眼通天,一定知道铁木黎的下落。”
“什么?”楚空山啼笑皆非,“你要抢夺铁木黎的黄金,却连他的下落也不知道?
“是啊!”乐之扬说道,“但我猜他还在北平。”
“何以见得?”楚空山甚感不悦,乐之扬太过莽撞,此事全无把握,也跟高奇赌斗,一旦输了,又置叶灵苏于何地。
“朝廷谋取燕王,封锁九门,严防出入。北平城墙拦不住铁木黎,可他手里的宝贝却带不出去。”乐之扬眨了眨眼,“本有一条出路,可以通往城外,估摸他没有想到。”
楚空山仍觉糊涂,问道:“什么出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