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凝神思索了一会儿。
他看着莱克斯艰难地站好,慢慢走向楼梯,扶着楼梯的扶手,一个阶梯一个阶梯地迈步,就算房间里空无一人,也要强装着若无其事。
“这就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卡尔说,“从这时候起我就开始爱他了。不是因为别的任何一种原因,不是因为他的残忍、冷酷和暴虐,而是因为他的坚韧、毅力和智慧。”
他知道很多人都觉得他爱上莱克斯是因为他们两个人在拥有某些共性的同时完全相反……很多时候莱克斯自己也这么认为,但对卡尔来说,那些共性,或者那些完全相反的面,都不是他爱莱克斯的理由。
不能否认那些东西是他和莱克斯纠缠得如此之深的原因,但那不是他最初爱莱克斯的理由。
“莱克西并不是一个‘坏人’,一个总想着操纵人、命令人、折磨人的恶棍。我不打算为他开脱,他当然会这么做,有时候,也能居高临下地欣赏他所造就的惨状,但他不以此——以痛苦、混乱和悲伤为乐。”卡尔说,“让他觉得愉快的是‘权力’,而权力所导致的后果,无论是好是坏,他不是非常关心。”
“可迷恋权力的人同时也是可悲的……权力虚无缥缈,权力本身并不能为他们带来任何东西。”
莱克斯原本完全有能力去依靠自我平衡权力带给他的愉快和不愉快。
如果没有超人。
“我对他来说是无法理解的,任何科学家或是有智慧的人都难以忍受这种存在。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我对他来说又是占有绝对优势的,权力家同样无法忍受这一点。最后,我完全破坏了他对自我的平衡——因为在我出现之前,他觉得他的人生十分完美。”
“而他认为我比他更完美。”
就像莱克斯夜以继日地研究他,他何尝没有煞费苦心地研究莱克斯?
只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没办法触及那个能真正改变一切的核心。
莱克斯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尽头,卡尔则开始意兴阑珊。
他的记忆还很散乱,然而那些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只靠着那些复杂的心绪他就能判断出他和莱克斯之间有着怎样的博弈和吻。他知道在这两件事上他们都同样用力。
真是烦死了,卡尔忍不住想,为什么要有这么一段痛苦不堪的爱情呢?为什么他要爱上一个总是令他感到痛苦的人?他在这之前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的感情观会这么不干不脆,他一直以为他是那种爱恨都很果断的人,决定了什么就不会再改。
也许他确实是他想象中那种人。
因此他决定了爱莱克斯,就一直去爱。
“我觉得我可能还是对他抱有某种期望。”卡尔说,“期望他能变得……”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送葬的队伍里,戴安娜和绿灯侠走在最前方。
他们用肩膀抬着棺材,这点微不足道的重量因为属于超人而令他们慎之又慎。每一个抬着棺材的人都走得很平稳,而没有抬棺材的人走在抬棺者们的后方,沉默地跟随着。
越来越多的民众加入了跟随的队伍。
随着棺材的前行,不断有人从队伍中退出,又不断有人补充进来,人们好像很少有对这件事特别执着的,绝大多数人都只是量力而为:有力气的时候,他们就跟着队伍慢慢地走,没力气了,他们就慢慢地停下来。
军队紧张地维持着秩序,但秩序不需要他们维护也很井然。
没有人插队,没有人速度过快或者过慢,如果有人摔倒了,立刻会有一个超级人类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将摔倒的人扶到路边。
有人面露悲戚,有人哭得气都喘不过来,有人眼眶通红,也有人神色淡淡的,没什么情绪——无论是什么表情,每一个人看起来都很认真。
沉寂不知道持续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