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栗所做的推理乍听之下感觉还颇有道理,听起来很是顺理成章,但是细一琢磨便会发现这其中漏洞百出,即便是叶琛这样的外行也能轻易的找出他推理中的各种不合理。
侦探所做出的推理必须要满足的一个条件便是绝对的合理,所有的推论都要做到有根有据。只要在推理的任一环节出现不合理之处,那么这个推理就非常有可能走进误区,导致最终得出的结论出现严重的偏差。
此刻,在叶琛这一连串的反问之下,即便是没有经验的场外群众都是明悟过来,意识到毛栗方才的那个推理是那么的不禁推敲,看向毛栗的眼神顿时有些变了,似乎在鄙视这个侦探社的高级干部竟然会做出这样的推理。全然忘记了刚才他们对于毛栗的认可。
毛栗呢?在叶琛尖锐的问题下也是反应过来自己的推理是何等的可笑,何等的不经推敲。而造成这一结果的根本原因便在于与叶琛的赌约误导了他的推理。从最初的百分百可能性获胜到转眼间的二选一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使得毛栗一下子便是慌了神。为了赢得这一次的赌斗,他的潜意识里便是要与叶琛唱反调,叶琛认为哪个是凶手,那他就只有证明另一人是真凶。在这起案件的处理上,毛栗已经失去了一个侦探所需要的客观立场,主观意识占据绝对的上风。
就是在这样的心理暗示之下,使得毛栗在第一时间便将老妇当做凶手。再在接下来的取证过程中得知老妇有足够的杀人动机,而另外一人跟死者没有任何关系,由此更加坚定了毛栗的推想。
即便是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思维,自己承认错误这种自己打自己脸的事情他可做不出来,更别说还有那一场赌约的存在。情急之下便将问题抛向叶琛,想要先听听叶琛的推论。然后再‘鸡蛋里挑骨头’也要挑出叶琛推理的不合理之处,再然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叶琛陷入和他同样的境地。最后将这起案件拖向一个僵局,至少要让这次的赌约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从而作废。
毛栗的用意已经违背了侦探要将真相大白于天下的这一崇高的信仰。侦探的职责就是要还原事情的真相,让犯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让无辜者不受冤屈。而此时毛栗的用意则是故意要将事件往歧路上带,仅仅只是为了不输掉与叶琛的赌约。
只可惜他的这种想法注定不能实现了,因为叶琛的‘推理’是无懈可击,绝对的合情合理。如果要问为什么,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从上帝视角清楚的观看了案件发生的全过程。
不过,虽然对于案件的全部过程了如指掌,叶琛也不可能直接就这么复述出来,那样子显得太过不自然,在这里还是要用一些侦探的表达技巧。而这种技巧,叶琛刚好也会,通过观察赵若彤的记忆习来的‘技能’。
所以,面对毛栗的反问,叶琛以一种自然的语气最先陈述出真凶使用的杀人手法的关键一点,‘关于餐盘左半部分的毒药痕迹是死者自己沾上去的’。这个观点所暗示的另一个结论便是毒药是实现便已经存在在死者的左手。
叶琛的这个观点一出顿时便是引发全场的哗然,所有人都有一种明悟般的感觉。的确,如果按照叶琛的这个思路去考虑的话,要合理许多。这样子便确保不管死者拿哪盘寿司都可以达到目的。不过,随之而来的也有难解的问题的存在。
果然,听闻叶琛的观点,毛栗冷笑一声,立马便是以尖锐的问题还击道:“你说毒药是事先在死者的手上,那么死者怎么可能在吃了十几盘之后才毒发身亡,这死灵氰可不是什么********?第二,为什么只有最后的那一个餐盘有毒药残留?”
问完这两个问题之后,毛栗顿觉整个人舒畅了许多,有些得意的看了一眼叶琛,想要从叶琛的脸上看到惊慌的表情。
然而,结果与毛栗心里所想的完全不同,叶琛先是诧异的看了毛栗一眼,然后回答道:“我又没说在死者吃之前手上便已经有毒药,我要表达的意思只是在那一盘芥末寿司的时候,才沾上的毒药。”
叶琛的这番解释让的毛栗有一种力气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话说一半引导自己再次犯错,提出两个毫无意义的问题,毛栗有理由认为这绝对是叶琛故意的。而事实呢?事实只是毛栗自己太心急于挑骨头,没有让叶琛有机会进一步阐述而已,这完全又是一个他自己挖坑自己跳的戏码。
“好,就算如此,那凶手到底是怎么让死者在那个时候沾上毒药的?为什么是那时候,而不是一开始?”强自压下心中的怒火,毛栗再次提问。
“你还没有想明白吗?”叶琛又是一个诧异的反问,接着说道:“死者是左撇子啊,而且这是旋转手抓寿司。至于你问为什么是那一刻,我只能说这是个没有营养的问题,因为那一刻是最好的时机之一。”
“嗯?”毛栗眉头紧蹙,没有再言语,隐约间,毛栗感觉自己抓住了关键,但是他不敢往那方面去想,或者说他不想往那边想,因为他不想输给叶琛这个侦探社的新人,前所未有的负一级新人。
而那些在这旋转寿司吃饭的客人之中有人露出恍然的神情,兴奋的说道:“我知道了,是纸巾,吃完一盘寿司之后,由于手指上油渍导致的不舒服使得人们不由自主的便是要先擦一下手指。”
看见毛栗没有反应,叶琛便自顾说下去:“其实这是一起很简单的事件,犯人的手法也是很简单,只是充分利用了这旋转手抓寿司的特点以及死者左撇子的这一特征。由于死者的左撇子,所以死者的水杯、纸巾等等皆是放在左边,这样一来,便给予了左手边犯人对换纸巾便利的操作。”说到这,叶琛略微顿了一顿,对换这个词在现在对他的感触还是非常大的。
稍稍走了一会神,叶琛接着说道:“至于换纸巾的时机只要来往的拥挤人群能够完全遮挡住监视摄像头的镜头即可,这在这个第十层餐厅还是比较容易做到的,毕竟现在是高峰时期。”
“而最后的凶器回收就更加容易了,死者死时的挣扎引发的恐慌是最好的掩护,那时候的餐厅是最乱的时候,悄悄的将死者原本的纸巾推回原处,然后将属于自己的纸巾丢入下面的那个专有的垃圾通道就可以达到消灭证据的目的。我想现在仔细去垃圾终端寻找的话应该还能够找到也说不定。”叶琛说。
这就是叶琛的全部推理,不,正确来说是他看到的。
听完叶琛的推理,陈宣也是恍然,立马便是派人去垃圾终端寻找凶器。
“不,不对,你说王生是凶手,但是他没有明确的杀人动机;但是那个老妇有,而且偏偏就这么巧,也在现场,你的推理一定也有问题。”毛栗死咬住杀人动机这一观点不放。
“在排除所有可能性之后,剩下的无论多么不合乎情理,那就是真相。”叶琛脑海中突然闪过这句话,这是从赵若彤的记忆中得到的名言之一。
然而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叶琛神色一怔,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懊恼的啐了一口。他意识到自己这句漂亮的台词好像与毛栗的疑问有些不相符,这不就跟刚才的毛栗一样了吗!
于是,在这句名言的基础上,叶琛再次补充道:“你太天真了,在这个时代,杀人动机这种东西是可以创造的。”
闻言,毛栗怔住。是啊,查不到关联不代表就一定没有杀人动机,在这个社会还有雇佣杀人的存在。如果再联系上死者生前是记者这一身份,一切就更合理了。由于爆料了某家大公司的肮脏内幕,比如走私之类的违法行为,从而招致了毁灭性的报复之类的动机。
五分钟后,陈宣派去的警员带回了准确的消息,在垃圾终端确实找到了那一张仅仅碾过一次的、留有凶手和死者两人指纹和毒药痕迹的纸巾。
证据确凿,犯人确认为王生无疑,而王生也没有丝毫反驳的意愿,始终保持沉默,这种沉默在此时则是代表了认罪。
一切尘埃落定,真相大白。此时,第十层的电梯门开启,一大堆的记者闯入,闪光灯不断亮起。
看到记者的到来,毛栗板着一张难看的脸,狠狠的瞪了一眼叶琛,带着自己的两个跟班,灰溜溜的落荒而逃,实在是无法忍受现场的气氛。在这里他这个侦探社高级干部已然是一个笑话,而叶琛则成为了场上的主角。
“慢走,负一级侦探。”叶琛揶揄,听闻此言的毛栗身体一个踉跄,走的更快了。
在几乎所有人都是认为案件已经全部透彻之时,还有最后的一个最大的疑点没有被提出。只是既然已经确定了真凶是谁,陈宣也懒得在去想;而毛栗则是因为受到打击,此时完全没有想到那一疑点就匆忙走人。
现场只有赵若曦从始至终都在在意那一个疑点,就是为什么在死者的纸巾之上没有留下犯人的指纹。
关于这个问题,叶琛又怎么会没有注意到,没有提出来是因为这已经超出了普通人的范畴。他所看到的那副画面明显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办到的,犯人那一瞬间的动作太快了,快到甚至还来不及在纸巾上留下指纹。
叶琛不提,鉴识员不提,现场没有一个人提不代表赵若曦也不提。赵若曦是一个真正的侦探,对于所有的谜题都一定要探索到底。
然而就在她走入场准备提出这个疑问之时,异变陡生,超乎所有人的意料,场面瞬间一片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