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雍州,靖军大营。
帅帐之内,靖军众将领依次而坐,御震云端坐首位,狮蛮带,狻猊甲,虎头靴,金盔放在一边,盘膝而倨,面容冷峻。
相比在京都时赋闲的慵懒悠慢,现在他目光矍铄,眼神深邃看不见底,整个人如同一柄利剑,散发着一股锋锐,目光流转间偶尔露出一丝摄人的精光。
“都说说吧。”
面前巨大的桌案上铺着一张舆图,御震云拿着碳笔在上面专注勾画着什么,头也不抬的说道。
众将领互相看了一眼后,靠近桌案的夔狮,清了清嗓子,雄浑的声音开口答道:
“启禀大帅!”
“我军抢得先机,连战连胜,已连克解、邓二州。南北两路大军齐头并进,前锋不日将进逼洛阳!”
夔狮粗犷的脸上闪过一丝得色,语气中掩饰不住的傲气:
“沿途府县无不望风而降!偶有抵抗,也不过螳臂当车,蚍蜉撼树!麾下儿郎战意高涨,三军效命,攻无不克,战则必胜!”
“依末将看,洛阳七日内必破!”
御震云放下炭笔,轻轻往舆图上吹了一下炭粉,眼睛仍然盯着图上的地理标注和战略勾画,沉默了几息,平静问道:
“伤亡几何?”
夔狮闻言脸上傲气稍敛,心中斟酌了一下,瓮声瓮气如实答道:
“攻邓州时,贼斯参将和那鸟太守,发动城里民壮据城坚守,拼命抵抗。赤狮军麾下先登营亡八百,伤两千多。”
“算上沿途小股败军袭扰,和解州攻城损失,共计亡一千余,伤三千余。”
“呵——”。
众人中突然传出一声轻笑,声音虽然不大,却清楚的传入了军帐在座的各位耳中。
夔狮霍然回头,对着笑声传来的位置,皱眉不悦道:
“暴鵟,你笑什么?”
角落里,一位身材瘦削,蓄着短须,面容阴鸷的将领,抬了抬三角眼,脸上带着轻笑,毫不掩饰目光中的蔑视。
他丝毫不在意这位靖南王麾下以勇猛著称的大将怒视,慢条斯理地开口:
“邓州城坚墙固,本来就是交通洛阳的军事重镇,历代朝廷无不整军武备,多加修葺,端的是易守难攻。”
说到这里,被叫做暴鵟的军将,顿了顿,看了一眼还在盯着舆图的御震云,带着一丝冷笑继续说道:
“你赤狮军勇猛,能打恶战硬战,功勋卓著。可单单攻一个邓州,就伤亡近四千之数!”
“马上要攻的洛阳呢?后面的荥州、开封、泸州……以至于京都呢?按这个打法,我北境就算再有十万儿郎也不够你填的!”
夔狮怒极反笑,原本一张红脸因为愤怒,更显得愈加明显,他盯着暴鵟不善道:
“荒谬!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你既然知道邓州城坚墙固,易守难攻,若不集中兵力,不计代价一举攻下,等纠缠一久,且不说洛阳方向会增援,晋州、襄阳的守军都会围过来!”
“届时官军依托坚城固守,野战骑军又威胁侧后,那才真正是投鼠忌器!等到那个时候再想拿下邓州,”
夔狮冷哼一声,
“付出的可就不是大半个先登营了!”
暴鵟三角眼微眯,冷笑更甚:
“蛮勇!”
“城外坚壁清野,乡郊百姓,流民都已大部逃入城中,加上城内守备官军、城内长居家户,不下十万!”
“邓州不产粮,日常所需全靠洛阳运输,我骑军早已截断通往洛阳的各个要道,洛阳的一粒米也过不来!”
“十万人,十万!邓州太守有什么通天本领,靠着城内的那点存储,支撑这十万人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