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商道:“如果一个县的文教情况和县令考评挂钩呢?当然,出于公平起见,县令的政绩主要还是看当地民生,人口增加如何,税收如何等。但文教能算附加分。”
要是民生一塌糊涂,只搞了文教,差评;要是民生搞好了,但文教不出彩,还是好评;要是民生搞得不好不坏,本来算中评,但文教搞得很好,那酌情改成好评。
詹权抽了抽嘴角,对着万商叹为观止。母亲要是去当官,官声一定毁誉参半。
母亲竟然想要空手套白狼!
因为考评如何关系到官员能不能晋升,那么为了拿到附加分,说不定就会有一些县令自掏腰包去搞县学,或者想办法发动当地乡绅捐款……朝廷基本不用出钱了。
迎上詹权复杂无比的眼神,万商嘿嘿一笑:“小意思小意思啦!”
詹权:“……”
万商轻咳一声。想要彻底掀了世家的桌,她的杀手锏其实还不是搞基础教育。
她另有一招。
万商笑道:“我虽是一介妇孺,按说不该对着朝堂大事指手画脚。但我毕竟是从乱世里走出来的,看得多了,至少我心里对于好官有一个标准,这是可以说的吧?”詹权连忙说:“自是可以!”
万商打断了詹权马上要冒出来的“拍须溜马”之言,虽然詹权不觉得那是拍须溜马,他说的全是真心话。万商说:“我认为的好官,他应该是亲民的。他能站在百姓的角度去为百姓想问题。他能走到田间去,看看地里的收成。能走到百姓家里去,问问今年的年景。而不是像一个菩萨似的,高坐在庙宇之上,根本看不到民间疾苦。”
詹权点着头。觉得母亲说得很对。
万商话锋一转:“所以我觉得一个官员如果没当过地方官,就没资格爬上高位,什么一部的尚书啊,什么大理寺的寺卿啊,更不要说什么丞相首辅,他都没资格。”
詹权觉得母亲话中有许多未尽之言,他就认真地往下听。
不历州县不拟台省,这是唐朝张九龄提出的。意思就是没有在地方上任过职,就没有担任中央官员的资格。你连在中央当官的资格都没有,更不可能当上丞相了。
在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社会大框架下,一个官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员的最高野心就是成为宰相或内阁首辅吧?越是有能力的人,他们越觉得自己能爬到权力之巅去。这时候忽然给他们弄一个限制,说不达到这个标准,你连入场的资格都没有,他们会做出什么选择呢?
万商道:“京城中如今的这些高官,好多都是皇上打天下那时,就已经跟在皇上左右的。换句话说,这些高官大多是乱世里挣出来,既见过民间疾苦也吃过苦了。他们这就相当于是已经拥有担任地方官的经验了。但日后科举出来的那些新官员,他们当官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是为了自己的功名利禄吗?还是为了给天下万民谋福祉?”
这话说得实在刁钻。
随便你去路边在大庭广众之下问一个读书人,你为什么而读书。哪怕他就是为了功名利禄,他敢在人前说这个话吗?再去问世家,世家就更要脸了,他们敢说吗?
既然不敢说实话,那就只能默认都是为了给天下万民谋福祉而读书。
这不就上了万商的套路了吗?
万商说:“既然想要为万民谋福祉,那就更应该先去当地方官,当亲民之官。”
万商打算巩固“乡野妇人”的人设,就拿了家事来类比:“好比说新媳妇嫁进来,我难道会立刻放手让她管家?肯定不会啊,得让她把自己院子管好,见果然管得好,再把绣房、厨房等重要地方慢慢安排给他,见果然还是管得好,再彻底放权给她。”
“这才是我爱护新媳妇的表现。”
“皇上是天下之主,选用官员时自然比我选儿媳妇更谨慎。新官员只有在地方上积累了经验,然后一步步地升职,最终成为京城里的高官,这样才不容易出大错。”
詹权听得连连点头。换成武职也是一样的,要是某个人一上来就当将军,万一是赵括那种纸上谈兵的,岂不是把全军都坑进去了?但要是这个人从小兵做起,凭军功升职,先是百户、千户,再是成为六品的校尉,最后成为大将军,那就稳妥很多。
万商道:“再说回世家,世家本质上还是一股宗族势力,对吧?”
詹权再次点头。
宗族势力的影响力只局限于一片地方。比如说,假设某个村子宗族极端抱团,就算是当地县衙的捕快都不敢轻易打上去,只能任由他们宗族自治,但这村子里有个年轻人出了远门,他在离家十万八千里的地方生活,谁还会因为他的宗族卖他面子?
世家的势力当然要比一个村子强大很多,但他们本质还是宗族。
如果“权力战场”局限于京城,把京城高官当成棋子摆在棋盘上,由着世家和皇上博弈,因为世家的资源全都堆在京城里,那么世家真有一争之力。但如果把“权力战场”放大至整个天下呢,世家用济民和秋蕴书院来联动读书人,但皇上却把有潜力的官员全都分散下去,让他们去地方上历练,让他们短时间内无法和世家联动,皇上依然是皇上,天下人都会尊这份皇权,但世家在地方上的影响力就没有这么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