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要结束这种沉闷的话题一般,她站了起来,回头淡淡地看着风砂,道:“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儿吗?不错,我是想让你看一些东西……随我来。”
听雪楼白楼内部居然有着极其复杂的岔道,风砂只是随着阿靖走了一段路,已经完全迷失了原来的方位感,只好默默的紧跟着眼前的绯衣女子。
到了一个入口处,阿靖拉下一处机关,从打开的密门中走入夹壁。风砂自知事关机密不便多问,便静静随她而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阿靖的脚步才停了下来,淡淡说:“你来看。”
叶风砂微微一惊,走到她所站立的地方,才发现通道的壁上有秘密的窥视孔,可透视室内活动。从孔中窥视出去,展现在眼前的已经是一处极为宽阔的大殿,只见四壁刀剑遍布,隐隐溅有干透的血渍。
而气氛更为肃杀,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室内有人,三五成群,或坐或立,各处一隅,以重帘隔开,绝不相杂。每人手中各持兵器,或静坐思索,或两两比试。出手之狠辣,用招之阴毒,几乎是中者立死。偶见有人一招失手身负重伤,却一声不出。自有人扶他出去,不一会儿便另换人进来。
风砂透过夹壁上的小孔往室内窥看,突见对面一名黑衣少年刚击倒了一位同伴,将沾满鲜血的剑在袖上擦了擦,突地向她这方向看了一眼,目光冷洌如冰雪。
她不由自主“啊”了一声,倒退一步,立时想起了高欢的目光——
如此淡漠冷酷,仿佛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
这、这里难道是……
“这就是我们听雪楼下属的杀手们训练的地方。”蓦地,阿靖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平静淡然,不带一丝感情,“我想请叶姑娘来观摩一下。”
虽然是隔了墙壁,但在下属面前,她无意又流露出平日的威仪,语气冷肃漠然,不容置喙。叶风砂蹙眉,本想说自己对这一些血腥的事并不感兴趣,然而看到她的目光,忽然间就失去了说话的勇气,只是点了点头跟在她身后。
阿靖领着风砂在夹壁中往前走,淡淡道:“这条暗道,是为了让楼中首脑能随时来检查训练情况而筑成的,平日里我和石玉、江浪他们也经常来这儿。”
又走过了一间房,阿靖停下脚步,示意她往墙壁外看去。
叶风砂透过秘道,只见这个空旷的室内架着长条木板,一排排黑色劲装的少年正齐齐站在板边,身姿笔挺地站着用餐。案上的伙食很简单,只有一大碗白饭和一些咸菜,但每个人均神色恭敬严肃,仿佛是天赐美食一般。
彷佛有无形的鞭子催促着,每人吃得均极快,而又不留下一粒米,连碗边缘的硬米都一粒粒吃尽。偌大一个房间,几十人吃饭竟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连筷子碰击碗的声音也不曾闻见,这样静谧的气氛反而让人觉得有些不正常。
“啊,这些是什么?”目光再一扫,风砂不由自主第一次脱口惊呼。
奇怪的是,她看见那些就餐的杀手们每人身边都带了一只动物!
或猫或狗,也有蛇虫之类,似是已饲养多日,与人相处甚欢。不少人在吃饭时都留出一份喂给它们,显是极为宠爱。她疑问地看了看阿靖,不知这些杀手为何还要饲养牲畜玩物。
“哦……当然要好好喂养那些东西了——喂的好了,将来吃起来才有味道。”阿靖淡淡道。
“啊?”叶风砂吓了一跳,喃喃道:“原来…原来是养来吃的么?真可惜……”
“是啊,”阿靖淡淡一笑,口气蓦然转为严厉:“一旦训练结束,在最后的酒宴上,楼里规定他们必须亲手将其杀死,并烹而食之。”
绯衣女子转过头,看着风砂惊讶的目光笑了笑——风砂似乎觉得她这一笑,也带着说不出的残酷与冷漠,竟似与高欢萧忆情并无区别!
“他们很寂寞,很艰苦,所以养只动物也可作个伴。不过——身为杀手,绝不能对任何事物有感情!所以他们虽与动物朝夕相处,却必须时时刻刻防止自己对其产生依恋,以免到时下不了手。”阿靖轻声笑了笑,“如果他们不想死的话,那么……就不要对任何东西有感情。”
“我明白了。”叶风砂蓦然截口,不忍心再听下去。
这就是听雪楼训练手下的方法么?对他们体能、武艺加以千锤百炼,同时对他们的感情也反复折磨,直到泯灭一切天性。这样,所谓的杀手也就训练成功了……他们所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么?
阿靖轻掠发丝,淡淡笑了笑:“虽说如今有些专门从事暗杀狙击的杀手组织:如风雨组织,名声还远在听雪楼之上。可我们训练出来的杀手数量虽不多,却绝不亚于任何人。”
然而,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是看着里面那些少年,听雪楼女领主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自傲之色,反而有些叹息。
那么……高欢也是这样训练出来的么?
叶风砂想问。可一想到这个名字,她心中便不由涌上一股痛恨与凄楚。虽说这儿的一切都让自己联想到他,可不知为何、她却不愿在阿靖面前再提到这个人。
看见身边的女子不再说话,阿靖又继续道:“和别处一样,不能完成任务的杀手,回到楼里后处罚更比死要惨过千万倍,是以我们的杀手,无论与谁相处,绝不会生出丝毫感情。你明白了么?”
她明澈的目光注视着风砂,似乎隐隐含了深意。
叶风砂在那样冰冷的注视下渐渐低下头来,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这时,她随着阿靖缓步前行,又到了另一处。
透过壁上小孔,看见此刻在秘道外的是一个小间。屋中阴暗、潮湿,居中放着一个巨鼎,中间火光熊熊。屋中西北角的阴影之中似乎坐了个人,其余有十余位少年均垂手而立,站在巨鼎旁,每人右手大多提了个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