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因着当时受刑,他身上的皮肤露出来了,恐怕都能很好地瞒过去。
但这会儿有些暧昧了,寒霜没说。
曲行之“噗嗤”一笑,“看是看不出来,但手能感觉得出来,要不你摸摸?”
他往前凑了凑,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寒霜,是很温顺的姿势,像是狼低下了头颅,竟然乖巧得有些不可思议。
寒霜往后推了推,“那便算了,你直接说是怎么回事罢。”
曲行之心道:“真可惜。”
面上却还是笑道:“人皮面具一般是直接套上去的,我这个还要麻烦些,在周围贴了极厚重的胶质,又往上延伸,到了头皮的位置。”
他将他后面的头发往后压了压,笑着问寒霜,“这样是不是就要容易看出来了些?”
“都不曾有人看出来不成?那个军师看出来没有?”
“一般人都一直以为人皮面具只能贴合面部,自然不会去注意这些,至于那军师嘛,”他笑了一下,“他大概是怕我说出他的身份来,所以一直不曾露面。曲柏的说法是,他一直不曾回来,我却不信。”
寒霜当然也不信,但曲柏说了什么不重要。“那军师果然是古蜀国的皇族身份?你查出来更具体的东西没有?”
曲行之点了点头,“古蜀国隐王之子。”
“隐王?”
——谁会给一个正经王爷用“隐”字?
曲行之道:“你想来不知,这隐王原来是古蜀国武王嫡子,本来应该继承皇位的,但这武王却偏爱他一个妾生子,所以立了这妾生子为太子,就是后来的雍王。雍王继位后,对自己从前那个皇兄很是鸡蛋,于是下令封其为隐王,打发到边远地方去了。但这嫡长子对皇位似乎并不在意,所以该怎么行事照旧怎么行事,在古蜀国边境颇为自在逍遥。”
“当年锦绣攻下古蜀国,在京的皇族无一幸免,全被屠戮殆尽,只有这个远在边境的隐王之子活了下来。”
寒霜闻言,“当年进攻古蜀国的是——陛下?”
三十五年前曲飞泠还是锦绣的大将军,掌握了锦绣的大部分军权,基本上四处征战,都是曲飞泠去的。寒霜对那段时间的历史不熟,但依照常理推测,觉得是曲飞泠的可能非常大。
曲行之点了点头。
“正是陛下。”
“难怪了。”
——难怪军师找上的是曲柏,因为他最恨的就是破他家国的曲飞泠,所以一切跟曲飞泠对着干的人,都可以成为他的盟友。
寒霜心中正在思考,冷不防曲行之往前凑了凑,离得极近地问她,“不是早就说了让你早些走么?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来等着我一道?”
他靠的太近了,寒霜甚至都能看到他的睫毛,清楚得纤缕分明,被微风吹动,有轻微的颤动。
睫毛下面是他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曲行之的眼睛比常人亮些,时时像被水洗过,如幼儿般纯净。当他看着对方的时候,会给人一种他眼中只有一人的错觉。
但饶是寒霜知道他这眸子的光亮是天生的,看到的时候依然不免心中一动,竟然有几分触动。
寒霜赶紧将这种感觉从脑海中给放了开去。她不记得那个梦境了,自然也不知道她同曲行之的牵扯远比她想象的要更深。
她只是避开了他的眼睛,道:“难道我还能真的看着你被困被害不成?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真要那么做了,我只怕一辈子也不安生。但却无关其他。”
曲行之勾了勾唇角,“这样啊——”
他果然不再多问了,只是复又靠回了塌上,触动了后背的伤口,有些疼,但曲行之却脸眉头都没皱。
心里像是盛了一心的苦水,但没办法说,说了寒霜也不见得懂。
他闭上了眼睛。
这种时候,疼痛反而成了一件更好的事,因为疼痛会扯动肌肉皮肤跳动,而当这样的时候,他就还可以告诉自己,自己还活着。
寒霜看他靠了回去,便也不再多说话了,只是坐到边上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复又说道:“你要不要把人皮面具卸下来?据闻这个戴久了难过。”
曲行之勾了勾嘴角,说,“好。”
——不是因为旁的事,不过是这人皮面具戴得太久了,所以他心里才如此烦闷罢了。
仅此而已,别无他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