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决定了要去,他们自然要提前想好届时应当如何办。寒霜和曲行之各自吩咐了自己手下的人,将杜七从前的动向尽皆找了出来,倒也知道了些事情。
曲行之指着那张地图道:“杜七虽出门时间不定,但每每都是在每月十三到十七之间到达那个宅子,有时会在当月廿一至廿八之间到那里去。所以虽时间并非一日,但左右脱不过这几日的空间去。”
“这宅子我原也探过,但此处守卫森严,倒是不易往内安插人手。但在这个位置上,”他指了指那地图上的一个弯曲地带,“——这地方有条河流,河流边上有个小亭子,虽不知是何人附庸风雅建在那里的,但上下山道,都会经过此地,我们便在那几日吩咐人在这里等着,静待你所说的那位长老到来,何如?”
寒霜点了点头。
曲行之心中早已有了决定,并将诸事都想得妥帖了,寒霜自然不会再去多言。
她只是补充道:“不唯如此,我们虽要在山下山路上寻那人的踪迹,但也要考虑那宅子本身有暗道的情况。所以依霜看来,不惟是要在上下山道上安插人手,怕是杜七那里,也需要安插一个人进去。”
她道:“杜七既与背后之人有联系,自然不会是绝对的君子之交。杜七首先是个商人,他何以参与到这些事里来?必然是有人许以重利,杜七见有利可图,方才能做这样上下连接的人。有利自然有痕迹,所以杜七名下的产业,和他手中的账本,也是一样需要注意的东西。”
曲行之挑了挑眉,抬头看了看她。
“你倒是很有想法。”
他在那地图上于是又放了一个黑子。
两颗黑子落在地图上,是曲行之打算的两条找寻证据的路径。
他对寒霜道:“既是如此,那我们便兵分两路,我去探查那个宅子,你去查杜七名下的产业,和他手中的账本,何如?”
寒霜点了点头。
——她武功不高,贸然前去探察郊外的宅子,只怕有去无回;但她脑子好使,上一世因着变法的缘故,手上心里也过了不少关于经济的数字,对于这些东西至少有些敏锐度,不至于睁眼瞎。
他们极快地将此事决定了下来,曲行之当日就不见了踪影,寒霜看着最后遗留在桌面上的两颗黑子棋子,慢慢地将那棋子落上棋盘,自己双手各执黑白,开始了双手博弈。
要查杜七收下的产业,首先要知道的,是杜七名下明里暗里的产业到底有那些。
她捏着棋子扣了扣棋盘,对外吩咐道:“春风,进来。”
芙蓉落是兖州最大的酒楼,开了有二十年了,勉勉强强已入老店行列。寒霜找了母亲收下的人,特意给她易了容,扮成了男子,在一日下午来到了这里。
小二哥迎出来,满脸笑意,“客官这是打尖儿还是住店?本店有上好的酒菜,上好的住处,都等着客官呢。”
他话音刚落,站在那公子旁边的侍女“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眼珠子动了一下,满满的灵气。只见她笑道:“小二哥,我们可不是来打尖儿住店的,我们家的公子可是来找掌柜的谈生意的。”
那公子拱手笑了笑,道:“竹里馆管事顾岫,请见芙蓉落掌柜的。”
那小二闻言笑道:“原来是竹里馆的管事……公子……”他惊异于这位顾公子的年纪,面上笑容却依然熨帖,伸手请他入内,道:“掌柜的早先得了顾公子的拜帖,已是等了公子许久了,公子这边请。”
——这却也不怪他。竹里馆在锦绣的地界儿里也算是极出名的了,最初兴起在对外贸易繁茂的临阳城,在七八年的时间里就开遍了整个锦绣。后来又因为它给南州捐献药材一事,受到了朝廷的表彰。其主绣妈妈虽然是一介女流,也似乎没什么后台,但因着她的手腕强劲,已然传出来竹里馆近来要去争一争皇商的位置的传言了,可见其势之大,鲜有敌者。
那小二早先就被吩咐了今日竹里馆的主事要来,但他因着竹里馆在外的名声,一直当这主事同他店里的掌柜的一样,是已过不惑之年的人了,却不想这位主事不过二十岁,才刚及冠的年纪,却已有了这样的成就,实在是不得不令人惊讶了。
小二将顾公子送到芙蓉落后面的院落去,目送他入了内,又看了两眼,方才退了出去。心里免不得想:自己何时才能有这样的成就?也能做个主事呢?
寒霜带着春风走进了那院子。
芙蓉落的布局同竹里馆也不逞多让,竹里馆也是前堂后院,前面招待一般的客人,绕过抄手游廊,却就到了后面的小花园,小花园深处,便是隐隐约约的主人家的住处。芙蓉落的院子在很大程度上借鉴了竹里馆的设计,不惟是这样前后通达的结构,在左右两侧,也学着竹里馆的模样,修建了一些独门别栋的院落出来,专门给贵客居住。院落曲径幽深,不仅道路看着不起眼,各自院落的门口也立着膘肥体壮的侍卫们,寻常人断然进不去。
寒霜目不斜视,直接到了那小花园里头的竹楼之下。
小丫鬟伸手将她迎了上去,芙蓉落的掌柜的却已等了许久了。见她上来,抚掌笑道:“顾主事可算来了,让老朽好等。”
他上下打量了顾岫一眼,笑着道:“顾主事果然是一表人才,年纪轻轻竟然就能坐上竹里馆的主事之位,可见英雄出少年,不可小觑,不可小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