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道:“女儿可以自己看书,不必打扰哥哥。”
林海揉了揉她的头笑着道:“你哥哥乐意的很,且你许叔叔固执得很,你若不去,只怕他还会想办法,不弱随了他的意。”
黛玉正对此好奇:“适才父亲唤许叔叔师弟?”
“你许叔叔是西林书院山长的入室弟子,爹爹亦曾入西林书院苦读,有幸在山长门下学习,只未曾拜师,若论师兄弟也使得。”林海如今也不把黛玉当做孩子看,当然指的是关于某些事情上,但日常上,林海仍认为女儿还小。
原来如此,复又想起许叔叔出身,越发好奇,这样的人怎么会来自己家当先生,难道也如贾化一般被夺官,但既然是西林书院的弟子,她虽在内宅,也曾听闻西林书院半朝堂,难道没有亲近故交帮忙?
林海见她不解,也顺势替她解惑,“许家祖籍江西,亦是诗书大族,好几支在京城,但靖安自幼丧父,由寡母教养,老夫人对他期望颇深,靖安不想让其失望,发奋苦读,加之天资聪颖十七岁就中了进士,殿试被陛下亲点为榜眼。不想一年后,其母去世,他守孝三年。三年期满却不再谋求起复,而是辞官云游。”
“这是为何?”
“靖安天性豁达,许是因为成长缘故,对那些尔虞我诈十分厌恶,自觉并不适合官场,只愿当一个名士寄情山水,当初老夫人在,不能让母亲失望,老夫人一去,他没了牵挂,自然不愿再受拘束。”
“原来如此!”黛玉轻声道,眼中羡慕之色闪过,她原就觉得许先生看起来很是洒脱,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世间能有几人可以视名利如粪土,真名士也。
她蓦然想到宝玉,是了,宝玉亦如此,可惜不一样,许先生虽洒脱,却也知责任。但宝玉不过是个孩子!她喟然一叹不再想。
又听父亲道:“靖安的才能其实远不止这些,爹爹倒是想亲自教导玉儿,可惜公务繁忙抽不出空。”
黛玉听罢笑着道:“玉儿听爹爹的。”
她慧黠一笑,林海立时就明白女儿的意思,也是一笑,父女俩默契的很。
不提许靖安用了多少手段终于让林海点头应下黛玉拜他为师,等到黛玉终于和兄长一起学习已经是十一月了,就算是江南也冷得很,可惜许靖安一点不觉得,身为文人,风流名士,天气从来不是问题,不然何来那些名篇佳句,但林海怎么也没想到许靖安竟然敢不打一声招呼就把自己女儿带出了府。
这一日扬州城内名士聚会,才子无数,往日里许靖安都是一人赴会,无他,弟子不争气拿不出手,但这次可不一样了。他一早就打定主意带上了弟子,让那些人开开眼界。黛玉对此真真是不知该怎么说好,只得委婉提醒先生,她是女子。
不想许靖安大手一挥“虽然我不介意,但是你父亲只怕要头疼,那算了,咱们换男装,你还小,扮个小男孩也成!”
黛玉想拒绝,但是许靖安何许人,早看出来自己的弟子有颗才女的心,能让她安心展才还不招人眼,多难得的机会。黛玉动心,她从来一世何必再受拘泥,且父兄都不在意,又何必藏着掖着。
当然这其中也有林瑜的配合,就这样许靖安带着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出了林府的大门,前往瘦西湖旁的熙春楼。
江南多名士,若只是扬州城内的才子真不会让许靖安大动干戈,实在是这次倡议得人广发帖子遍请江南名士,自来文人相轻,说是名士,斗起来其实也一般不客气。
许靖安惊才绝艳,少有人及,可也有不买账的,其中有一人乃是江南名士,比许靖安年长许多,素来看不大上许靖安的风流做派,虽然名士皆风流,但奈何这位家有河东狮,虽然素日倒好,但惧内之名江南皆知,也说不好是不是对如今仍未娶妻,广受秦淮多情女子欢迎的嫉妒,皆曰不可说也。
黛玉对此自是不知,文会之中确实有带学生的,但最小的也有十多岁,林瑜还罢,黛玉穿了男装越发显小,自有人笑言“许兄怎么带个奶娃娃!”
奶娃娃,许靖安半点不生气,只道你们这些人可敢与他赌一赌,若是他的弟子拔了头筹,你们打算送什么当见面礼。众人虽见他如此自信料到必有把握,可惜却怎么也不信区区一个小孩儿,在座莫不是还不比得,当然他们是不会下场,弟子却是可以的。
黛玉早料到先生不安分,却怎么也想到会玩得这么大,可是看着眼前这些一脸矜持为难的少年,她不只不觉得无趣,反倒是莫名的觉得有趣。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他抬头看,却见黛玉立在身侧,林瑜挤出笑容“玉儿怎么来了,快回去。”
黛玉不答,只挨着他跪下,林瑜急了“回去,听话,哥哥没事,我惹父亲生气,不过是苦肉计,让父亲心疼,待会儿就起来,你且回去,我待会儿去看你。”
黛玉看着哥哥道:“玉儿也做错了事情,也要跪着。”
“玉儿!”林瑜恼了,对着外头叫道“还不进来带姑娘回去!”
随着林瑜的叫唤,冬梅几个推门进来,见黛玉跪在地上也急了,忙上前去拉,黛玉道:“都下去,谁都不许管。”
姑娘执意不肯,她们又不敢用强,看看大爷,再看看姑娘,有机灵的忙跑去找人。
黛玉让冬梅几个都出去,屋里又只剩下兄妹两,林瑜又急又气得,咬咬牙就要拉着黛玉起来,不想黛玉仍是不起,林瑜吼她“你到底要干什么?”他素来没和她大声过,这回是真的气了,他身子好跪了也就跪,黛玉身体一直不算好,前些日子还因为风寒躺了几日,这会儿再多跪几下,只怕又该病了。他气黛玉的不听话,见拉不动,干脆把人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