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呓语惊动了林海,他撂下手中的笔掀开了帷帐,“玉儿,乖,没事,爹爹在!”
黛玉睁开眼看到了眼前的父亲,她仍是糊涂的,怔怔的看着,“爹爹!”
“是爹爹,玉儿乖,爹爹守着你,”林海扯出一抹笑意安抚女儿。
黛玉终于清醒了过来,她笑着点头“爹爹在,玉儿不怕。”
这一夜黛玉梦魇了几次,每一次都是林海哄她睡着,到第二日看着父亲眼底的清灰,她内疚不已“爹爹,玉儿真的没事了,您快回去休息吧!”
“爹爹没事,玉儿不必担心,今日叫刘大夫过府,待会儿让刘大夫好好看看,你要听话。”林海抚着她的头笑道。
黛玉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只有自己身体无事,爹爹才能真的放心,她亦恨自己身体不争气。
林海公务在身,刘大夫看过之后言说无事,他就匆匆往衙门而去,黛玉心也是提着,她不大记得昨夜梦魇是否有说什么不该说得,但见父亲未有表现,刘大夫也说是小孩儿惊梦常有的事情,让黛玉松了口气,也警醒自己当注意才是。
为着让父亲放心,黛玉很是乖顺的听从大夫的话,调理身体。按时服药,许是因为这身子比起前世最后那段时间好得多,除了夜里偶尔仍会惊醒,倒是恢复的不错,等到母亲百日之祭,她已经能出院门了。站在母亲的牌位前,黛玉端正的行礼,母亲,恕女儿不孝,上一世连着祭祀都未曾好生做过,这一世必定不会轻忽。
因为心里藏了事情,黛玉未曾注意到哥哥不知何事走到她身边,直到一只手放在了她头上,抬起头看了眼兄长疑惑道:“哥哥!”
林瑜的手从头上挪下来到她脸上,轻捏了下“玉儿,娘最疼你了,一定舍不得你难过,所以不要伤心了好吗?”
是吗?黛玉扯了下嘴角,没有回答,上一世娘因为弟弟的去世伤痛难忍,最后病倒跟着去了,这一世也是一样的,娘真的最疼她吗?如果是,为何舍得扔下她。
百日祭之后,林家取下了府里的白色摆设,一切都恢复如常,只是内院少了女主人,府里的两位小主子要守孝。
黛玉的身子渐好,偶尔也会出院子走动,林海不放心女儿,干脆每日哺食都与儿女一块,倒是便宜。只林瑜因为饭后父亲必问功课,苦恼不已。
不得不说,回来的这些日子黛玉过得很是舒服,这是她的家,除了不适应年龄外,她过得很自在,不需顾忌其他的目光,不用每句话都想着是否有深意。她已然打定主意绝不会远去京城,却不知道父亲是否收到京中的来信,她估算着时间,上一世是九月间来人,十月她远去京城,如今已是九月,贾府的人该来了,想到这里她眉心微蹙,眼中闪过一抹不快,前世她年幼不懂事,贾家当真有心来接,何至于派几个三等的仆妇,她的好舅妈不过是欺父亲不懂内宅之事,自己年幼,既然如此,这一生她遂了她的愿,就希望她的好舅妈能得偿所愿。黛玉眼中的讽刺一闪而过。
“姑娘想什么?”王嬷嬷捧着才炖好的燕窝进来,就见自家姑娘坐在那里不知想什么,微微叹了口气,她是下人见识浅薄,却知道姑娘太早慧了些,乡下人不懂那么多规矩,可都说太过聪明的孩子那是天上的仙童下凡,轻易留不住的,姑娘三岁的时候就有和尚来化她出家,焉之不是太聪慧了。若是,想到这里王嬷嬷淡定不了了,催着黛玉道:“姑娘成日里在这屋里闷得慌,今日天气不错,出去走走才好,若是想要什么玩意和妈妈说,妈妈给姑娘买去。”
黛玉被王嬷嬷爱惜的搂在怀里,一时之间哭笑不得,当日贾敏为女儿挑选乳母时,特意挑了性子和顺的王氏,王氏也确实待黛玉尽心,陪着她远去京城,客死异乡。这一生总该不负这些关心她的人,黛玉一双明眸弯起,乖巧的应下“好,听妈妈的。”
用过燕窝,王嬷嬷给黛玉披上披风,秋风带着凉意,黛玉才病愈,她自然不敢马虎,见收拾妥当了,这才准备出门,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黛玉住了脚“不过园子里散散,哪里用这么多人,冬梅姐姐和雪雁跟着就是了。”冬梅是林夫人身边的掌事丫鬟,林夫人没了,她守着一两年的,就可以求求府里放出去嫁人,不想老爷指了她们过来照看姑娘,自然不敢不尽心。她行事爽利,从前黛玉院子里的事情就多依仗她看顾,如今正式接手更是打理的井井有条,之前那般的事情再不会有。
王嬷嬷仍觉得不放心,黛玉笑道:“不是还有妈妈。”这才罢了。冬梅稳重,雪雁就老实,只是她到底年纪小,心思都在脸上,自己晕晕乎乎的被提拔为二等丫鬟,同住的小丫鬟羡慕的很都暗地里问她怎么得了姑娘的青眼,还被赐名,可她自己也不知道,不过姑娘真好看,比那年画上的玉女还好看。雪雁偷瞧着姑娘笑眯了眼。“傻丫头都快掉水里了。”冬梅推了推她恐吓道。
雪雁吓了一跳急刹脚步,反倒是一个颠倒险些摔了,幸而冬梅拉住她,雪雁猛拍胸口大呼幸好,抬眼却见众人都看她,顿时红了脸,手足无措的放着,生怕挨罚。
王嬷嬷倒是想罚,可看着自家姑娘笑眯眯的模样到嘴的话还是咽了回去。黛玉知道雪雁迷糊些,只前世的时候倒比这好些,对她的举动,黛玉只觉得好笑,可心里未尝没有思量,前世她离家时才六岁,骤然被送入京中,也没多问,只听父亲言那府里备着人,自己身边的几个大丫鬟都大了,跟着去反倒是耽误了,这才带着王嬷嬷和雪雁两个去,可如今想来却是不通,不过暂时也没头绪,只先放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