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康背上蹿起一片鸡皮疙瘩,说话也有点结巴了:“那个,终究是、是隐、隐患,不、不如自己说出来,免得……免得……”直到此时,他才有了一种“这家伙是为了抢别人老婆能弄死别人全家的人”的真实感觉。这是一个王爷,并且是凭自己的能力站稳了脚跟能够切实谋反的王爷!慈爱的父亲、笑吟吟的美男子?不不不,那只是他的面貌之一。
完颜洪烈问乌也:“乌也?”
不如为何,完颜康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爹?”
乌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他感觉得到完颜康的恐惧,所以他感到了不解——小王爷的计划,不就是捅破这件事情,彻底让别人不能再拿这个说嘴的吗?小王爷又怕的什么?
乌也不是一个聪明人,一时间无法辨明情状,完颜洪烈再问一句的时候,他便招了。在乌也的叙述中,完颜康的心越来越冷:完颜洪烈的表情,可是一点高兴的样子也没有。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这么的弱小,他的一切确实是依附于这个人,他远远没有长成到可以独立的地步。而自己在他面前的退缩,令乌也受到了影响,他们,包括他自己,都没有摆脱完颜洪烈的阴影。
更可怕的是,他现在只能庆幸,并没有向乌也说明全部的真相。没有让他去找什么段天德,如果连这个都告诉了乌也,那才真是……无可挽回。幸亏,只是对撒哈林讲了,而这个老头子,还算可信。到底可不可信呢?完颜康又惶惑不安了。
原以为自己已经能够掌握一切,喝口水的功夫,就成镜花水月。完颜康没有做过宇航员,也没有过失重体验,但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像是被扔到了茫茫太空里,八面都空间,哪一边也没有一点实地可以让它落脚。远处的星云是那么壮美,明知道每一个小点都是庞大的星体可以承载他的躯体,却都隔了几万光年那么远,脚踩不到上面去。
完颜洪烈面无表情地听完,轻轻地“哦”了一声,声音舒缓地问完颜康:“康儿,是这样吗?”
完颜康大喘着气:“是。”
夕阳不像是缓缓下沉的,倒像是个顽皮的孩子,跳下楼梯一般倏地就隐在了群山后面。一瞬之间,室内便经历了从昼到夜。包惜弱遣了丫环来问:“好了吗?时候不早啦。”
完颜洪烈眼睛里一点笑意也没有,声音却依旧是那么地春风拂面:“就好啦。王妃要是等急了,不如做点事情,长途而来,他们也累得不轻,请几个大夫开几剂药喝才好。尤其是老人家,伤才好呢。”
丫环忙去回禀包惜弱。
完颜洪烈忽然口气一变道:“好啦,还跪着做什么?还不快去传令?天晚了,不好带这么多兵马入城,免得御史又要啰嗦了,叫他们在城外驻扎着。人人有赏。康儿?衣服呢?快穿上,你妈该等急啦。”
完颜康一个哆嗦,迟疑地望向他,试探地说:“爹?”
完颜洪烈摸摸他的头:“你呀,总是那么心急,回家到书房里咱们再慢慢说。”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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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王府,完颜洪烈设宴,给大家接风洗尘,宴毕,便留撒哈林与唐括铉在府内客房居住,自己将完颜康领到书房说话。包惜弱嗔道:“有多少话说不完。”心里也是狐疑,王爷这样子,可不大对,过一时我可要问一问康儿。
到得书房,心跳加速的感觉又来了。
完颜洪烈背着手,望着墙上的一幅字儿,完颜康识得,宋徽宗赵喆的翎毛丹青与瘦金体书乃是一绝。徽宗、钦宗父子亡国被俘,徽宗在五国城过了好几年才死,留下些东西也不稀奇。王府里这些东西反而易得。
完颜洪烈问道:“认得这是谁的字画么?”
“赵喆的。”
“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病……病死的?”谁去关心这个啊?
完颜洪烈又问:“你为什么想告诉他们?除了隐患,还有什么原因?可是丘处机他们逼着你的?另一个同去的高手是谁?”
“啊?”完颜康心里默念着撒哈林的教导,拼命装傻,脸色却白了起来。
完颜洪烈一笑,走到衣架边上提起一领外衣:“穿上,我带你看一个地方。”
完颜康脸色恢复了过来,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穿上了衣服,跟在完颜洪烈的身后。完颜洪烈看了直摇头:“你呀,想长大就要长快一点呀。”
“啊?”这回是真的不明白了。
完颜洪烈笑笑,父子俩上了一辆小车坐稳了。完颜洪烈放下车帘才轻声说:“康儿,我没想到你这么的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