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们村里的汉子有没有血性,今晚就叫你瞧瞧!”
“俺们自己的村子,俺们自己守!”
一群汉子出了自家门,窗子里,妇人抱着孩子,含泪望着,明知自家男人这一去许再也回不来,仍咬牙忍着,没人劝阻。
汉子们涌去村路上,看见夜色里那伏尸一地的惨烈景象,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知道有人在村子里和马匪开战,却不知是西北军的将士,也不知他们只有五人。一日夜,他们躲在家里,从不知外头是怎样的坚守,这一刻走出家门,望见这地上惨烈,胸中热血不由翻腾滚动。
“杀马匪!护我西北将士!”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跟着呼喝高喊,举着柴刀斧头锄头钉耙,乌泱泱出了村尾路口,奔向前头那条路,挨家挨户得敲门。
门打开,又出来二三十个汉子,四五十人又往前头路上的村屋涌。
韩其初立在村尾,看这情景,深吐一口长气,忽觉肩头之重轻了些许。
但这口长气还没出完,他眉头便皱了皱,转头望向村前那条路,一排排村屋挡了路,他瞧不见路上情形,只侧耳细听,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太安静了!
村民们的呼喊衬得那条路上死一般寂静,让人心里头忽觉不安。
马匪既然来了,那边应该有打杀声,怎么……没听到?
韩其初心头莫名有种不安,提刀大步便往村头奔去,转过村尾,风从身后吹来,他一眼掠过村中地形,忽然停住脚步!脑海中浮现出昨夜所画下的村中地图,思索今日战局。
一日夜,马匪来了七拨人,人都被杀退,死伤数百。若他是那寨中当家,必不会再派人来送死,定会想方设法将村中藏着的人找出来,再趁着此时夜色正浓……
韩其初忽然往向前方村墙,不,不是村墙,那墙虽矮,马可越过,人却不行。
那么……
他脑中再度掠过村中地形图,忽然转身,望向上俞村后,那在黑夜中静静坐落着的下俞村,脸色忽变!
“不好!且……”他要阻止那些村民往前头去,却见村中汉子们已转过路口,涌向了村前的路。
韩其初只好奔了过去。
时辰往前倒退些,在韩其初挨家挨户敲门请援之时,前头村路上,百余名马匪和鲁大等人隔着大半条村路遥遥相望。
那为首的马匪问:“你们究竟啥身份?”
鲁大摸了摸下巴,“老子这张脸,看来刮了胡子还真没多少人认识了。”
他一脸郁闷,老熊哈哈笑道:“搞不好回去,连大将军都认不出将军了。”
“那敢情好!大将军要能在老子手上吃瘪一回,老子和胡子刮得也值了!”
夜色深沉,纵有月光照着,依旧辨不清人脸。那马匪一时瞧不出鲁大是谁来,但从老熊的话中听出他竟是西北军的将军,不由心惊。身后的马匪们也惊呼一阵,有人不自觉地往后退。
怪不得这些人杀神似的,五个人杀退了他们七拨人,原来是西北军!
那为首的马匪回头,狠戾地扫了眼手下人,一群马匪顿时惊住不敢再退。他这才转回头来,冷笑道:“老子说谁这么胆大,敢跟咱寨子作对,原来是西北军的兔崽子!”
“兔崽子?”老熊恨得直磨牙,“少来嘴皮子上的工夫,拿手上的刀比比,看谁能宰了谁,就知道谁是兔崽子了!”
“躺下的一定是你们!杀了我们这么多弟兄,你们也穷途末路了吧?还想回去见元修小儿?死了以后,魂儿去见他吧!”那为首的马匪哈哈大笑,身后人也跟着哄笑。
鲁大和老熊脸色沉了下来,章同站在两人身旁,把暮青挡在身后,暮青也不强出头,干脆就避在三人身后,低声对三人道:“不对劲,他似乎在拖延时间。”
三人一愣,鲁大和老熊其实也在拖延时间,援军明日傍晚才能到,他们还有一日夜要坚守,此刻两人身上也都负了伤,难得这拨马匪不急着打杀,他们便也不急,打嘴皮子仗又不费啥体力,借着这机会养养精神夜里好再战。
两人本身就有意拖延时间,因此也就没发现马匪也有这目的,经暮青一提醒,两人不由心中一沉。
马匪为何要拖延时间?此刻四人没有像白天那般分散开,而是聚在了一起,若此时有埋伏……
鲁大面色忽然一变,正要有所行动,忽听村后有人一声高喊!
“杀马匪!护我西北将士!”
四人皆怔,齐回头望向身后村路,马匪们也齐望过去。也就片刻工夫,后头哄闹声如潮水般一声高过一声,随后便见五十多名村中壮年汉子举着柴刀斧头锄头钉耙等物高喊着口号冲了过来。前头院子里离鲁大等人近的屋子听闻高喊声,也都打开门,几名汉子也操着农具加入进来,一群人从后头涌到前头,将四人挡在了身后!
村中路窄,五十多人将鲁大、老熊、章同和暮青四人围了几层,四人立在尸山上,见前方乌压压的人墙,高举的柴刀锄头等物挡了视线,视线忽然便有些朦胧。
留下守护村子,因为他们是西北军,没有更多的想法,也没想过回报。一日夜的奋战,四人皆负了伤,鲁大身中三刀,老熊也是三刀,暮青和章同各挨了两刀,除了这些刀伤,四人身上另有磕碰擦伤无数。浴血坚守,等的是援军,未曾想援军未到,等来了村民的相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