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卫绾拎着长袍急匆匆的赶过来:“少府,你把那么多关东豪强富商迁入关中,他们除了家资丰厚以外毫无营生,长久下去会败坏关中的良好风气,你想过关中七十五县若干个三老的压力吗?”
曹时荒谬地说道:“丞相,您在和我开玩笑吗?”
卫绾勃然大怒:“你看老夫像是在与你说笑吗?汉律之下最重视民风淳朴,你这样操之过急坏了民风伤了民俗,以后关中之内刁民泼妇成群结队,游手好闲的浪荡子满街乱窜,好勇斗狠鱼肉乡里的游侠孽生,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秩掌户籍名数文字记录,三老掌教化管民风,游缴掌缉捕治安管束,穑夫掌税赋徭役,亭长掌军事编练,里正掌闾里日常管理,以上几者虽然俸禄颇低却是乡里配备齐全。他们怎么管理那帮刁民要我来问?管不住有内史府的差役,再不行还有北军,廷尉府的监狱。这与我何干?”曹时嘴角含笑,完全不像要生气的样子,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已经动火气了。
御史大夫直不疑见势不妙跳出来和稀泥:“少府,你还是多听一听丞相的话,我们也是为你好啊!你想做事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是方式方法是否可以变化一下。不用那么着急。”
廷尉牛抵冷着脸说道:“我认为丞相说的对,少府不管不顾的把人从关东拉过来。整个过程激起多少乡里的矛盾和怨愤不说,到了长安城他们没有足够的耕地必然要坐吃山空,时间久了忍饥挨饿会成为治安的巨大隐患,少府拍拍屁股走人了。我这个廷尉可要难过的很,我的继任者也要为少府的鲁莽策略头疼。”
郎中令贺目光闪动:“其实,少府的手段可以柔和点,仓促把人赶到关中之内丢下不管是不负责任的行为,你一定还不知道几大陵邑早已人满为患,现在几大陵邑一宅难求,少府打算让他们露宿街头吗?又或者干脆送到闾左直接做新一批贱民呢?”
“少府要多听劝告少冲动,虽然你是天子器重的肱股之臣,但你更是三公九卿大集体中的成员。凡是得多听听同僚的意见,靠近天子太近不利于三公九卿的秉公,我想你应该明白其中的含义的。”主爵都尉奴说道。
大农令惠似乎欲言又止。看到几个人的示意,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少府不要忘记我们是一个集体,而不仅仅是天子的附庸,忘记自己的立场的人不是个称职的三公九卿。”
中尉张欧缓缓说道:“丞相说的很有道理,少府多听听对自己有好处。”
“我赞同丞相的看法。”宗正红侯刘嘉说道。
“说的没错,少府有没有听说过一句俗谚。听人劝吃饱饭,还有一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多听多看少说少做方为正道。”大行令田蚡兴奋极了,赶上群臣围攻少府的大戏差点爽翻天,心里暗道看你小子还敢不敢和我争女人,以后找机会慢慢收拾你。
曹时诧异不已。
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的铁杆支持者们,无论是太常柏至侯许昌,卫尉武强侯庄青翟,太仆安国侯王辟方,将作少府张预没一个发言,许多中立的上卿都跳出来围攻他,甚至包括几乎从不发言的宗正红侯刘嘉,他可是正儿八经的王子侯,从不掺和三公九卿的事,他也知道宗室的牌子让仕途没有奔头,纯属占个九卿的位置混吃等死。
三公九卿一大半都在找他茬,其他的上卿不是闭嘴就是支持,竟然没一个跳出来挺他的,在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的联盟似乎没有想象中稳固,放眼望去几个月前占据绝对优势的三公九卿里,竟然有一大半不是功勋列侯出身,这让他既惊讶又恼火。
曹时冷笑道:“今天这是怎么了?诸位这架势打算拿我曹时下手了吗?”
“少府!大家都是上卿,说话前注意你的言辞!”廷尉牛抵冷眼凝视道。
卫绾倒背着手,露出自信笑容:“少府,你要记住!你和我们是一个集体,并非单纯附属某个至高无上者,我们既要为至尊人皇效忠,更要为3600多万汉家子民服务,相权不是我一人手中的宰相之权,而是三公九卿乃至百官公卿行政的特权,我们的权力来自伟大的太祖高皇帝,我们不能把这份权力玷污,不能让三公九卿变成空架子,只是从属于一个意志的管家。”
“我们来找你不是为了30万人的麻烦那么简单,我们要告诉你某个被你选择性遗忘的事实,你在《亡秦论》结尾里说,诸侯的权力来自至高神圣的誓约,皇帝与诸侯共同遵守誓约,既可以让双方安心又可以厘定双方权利义务,从此不生怨怼不生二心……”
“三公九卿也是这个道理。”
“你不能背弃我们,即使我们和你有理念冲突,也绝不是你背弃集体的理由,你应该知道背弃者的后果。”
“辟阳侯审食其,上一个背弃三公九卿的人。死在淮南厉王刘长手中,没有人为他预警,没有人为他阻拦。”
“少府三思而后行啊!”
三公九卿你一言我一语。表面是在劝说实际则是在恫吓的言辞,早已彻底激怒了曹时。
曹时冷笑三声:“我到诸公是什么意思,原来是要敲打我这个不听话的刺头,许是得到太皇太后的授意才这么团结吧?”
冰冷的目光扫过人群,每过一处迎来的是低头不语,有本事捏合三公九卿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天子刘彻。另一个就是太皇太后窦漪房。
自从汉景帝继位称帝以来,十几年间窦漪房干政已经成为惯例。没有人会对窦家老太太突然插手政务感到奇怪,她喜欢黄老无为之术是人尽皆知的,百官公卿们也乐得立场相同的老太太管一管小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