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一顿,项庄又说道:“子良,你说寡人是不是应该考虑册立太子了?”剑阁遇伏的当时,项庄还没什么感觉,可现在回头想想,却是暗暗心惊,假如唐通没有随行,假如那岩缝后面没有小路通往山后,假如他死在了剑阁,楚国将会怎样?
剑阁这一劫,他是侥幸躲过去了,可是世事无常,谁知道他项庄会不会在哪一天突然暴毙?如今的楚国,他项庄的王权已经无比巩固,只要他项庄活着,楚国无忧,一旦他项庄死了,太子又没有册立,楚国只怕立刻就会陷入内乱!
道理是明摆着的,国中文武大臣,在太子人选上分歧极大。
项佗、项他、桓楚、季布等故楚老臣全都中意嫡长子项政,百里茂、子车师、西乞烈等秦系将领却认为项术天资聪颖远超项政,理应成为大楚国太子,除此外,项庄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国中还有一股隐藏的势力,希望赢贞所生的第五子项望能够上位。
太子之争,眼下主要就是项政、项术、项望之间的角逐,不过,百里贤、毕书这两位最有发言权的太子傅却始终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今天,一是项庄的确心有感慨,再一个他也想借机探探百里贤的口风,看看他究竟中意哪个?
百里贤深以为然地道:“太子乃国之储君,国有储君则稳,臣以为当立。”
“好。”项庄再问道,“子良以为,寡人的七个儿子之中,哪个堪为储君?”
百里贤闻言默然,而且是长久的沉默,册立太子,他举双手赞成,可让他说出太子的人选,却是万般不愿意,太子之争既是国事,又是帝王家事,牵连甚大,百里贤不想贸然卷入其中,何况他还是百里夫人之长兄,项术、项勇之亲舅,更得避嫌。
项庄诚恳地道:“子良,现在我不是君,你也不是臣,咱们就是朋友,朋友之间谈心总该是坦诚的吧?作为朋友,你认为应该册立谁为太子?”
百里贤喟然道:“既然大王如此坦诚,臣也只能姑妄言之了,臣以为,公子治、公子权皆非人君之姿,若因势利导、善加教授,公子治可为良将,公子权堪为丞相,公子政、公子术则各有所长,其余诸公子,年龄尚幼,臣不敢妄言。”
项庄默默点头,作为太子傅,百里贤的意见无疑是相当中肯的。
项治、项权的确不像个人君,项政虽然资质平庸,可是为人宽仁淳厚,一旦大楚真能够一统天下,项政继位无疑能够很好地抚慰统一战争带给华夏的创伤,大楚帝国多半也就不会重蹈大秦的覆辙,仅历二世即告灭亡。
至于项术,是诸子中最为聪慧也最有心计的一个,人常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项术虽然还只有十岁,却已经可以看出将来多半会成为枭雄,如果在他项庄的有生之年无法一统整个华夏,则项术无疑是楚国国君的最佳人选。
换句话说,选项政还是项术,还得看他项庄能否在有生之年一统华夏!
也就是说,顶庄还是不能贸然决定太子的人选,还是得继续以望下去。
叹了口气,项庄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锦囊,递给百里贤道:“子良,这个锦囊里面藏了寡人的一道密诏,寡人若在有生之年立了太子,则这道密诏自然就作废,如果寡人还没来得册立太子便遭了不幸,这道密诏便是寡人遗诏!”
百里贤急跪坐起身,拱手作揖道:“大王,臣资质尚浅,万不敢当此重任……”
“子良你不必推辞。”项庄摆了摆手,又道,“除了你这个锦囊,寡人还会给上将军、令尹、卫将军、末将军等人各备一个锦囊,这几个锦囊里面的密诏内容相同,寡人若不幸,你等只需拆开锦囊,即可奉立新君。”
“大王。”百里贤这才诚惶诚恐地接了锦囊。
项庄微微一笑,又打趣道:“不过子良你也不必担心,寡人比你还小好几岁呢,说不定你走时寡人都还没走呢,这道密诏也就是有备无患罢了。”
百里贤笑道:“大王春秋鼎盛,自然要比臣更加长寿。”
“好了,储君的事说完了,咱们再说汉中的战事。”项庄搓了搓手,又道,“现在子昂正跟汉相白墨在金牛道上对峙,白墨与学剑同为鬼谷传人,子昂要想取胜殊为不易,寡人欲派一支精兵从小路出剑阁,抄汉军后路,军师以为如何?”
百里贤沉吟道:“这条小路已为汉军所知,汉军必会有所防备,我军再想从这条小路出剑阁,抄汉军后路,只怕不易。”说此一顿,百里贤又道,“不过,白墨的兵力不多,既要应付子昂的正面攻击,又要支应侧后的偷袭,难免顾此失彼,臣以为可以。”
项庄当下起身,喝道:“呼延!”
沉重的脚步声中,呼延铁塔般的身影已经大步进了大堂,站在堂下冲项庄拱手一揖,轰然应喏道:“末将在!”剑阁一战,呼延身披十数箭,却都没有伤及筋骨,回到阆中饱餐一顿痛饮一番再泡了个热水澡,立刻便又是龙精虎猛、铁打一条好汉。
项庄喝令道:“率军两千,顺来路出剑阁小道,抄汉军后路!”
“喏!”呼延拱手啪的一揖又轰然应喏,遂即转身扬长下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