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德清市市长张汉杰也表了态,自然是全力支持,全力配合,全力而为。作为县级市的德清市,处境相当尴尬,黄金集团大部分在德清市境内,可冠名却是海城市黄金集团,管辖权却在省国资委,人、财、物等关键环节都没有德清市什么事,尽管地方税收可以增加一部分收入,但相对于每年海量的黄金流出,地方却并没有得到什么实际的利益,而且还要进行必要的配合和支持。以前集团庞大的时候,德清市是充分沾了集团的光的,教育、医疗、交通、市政设施等等都是集团,也就是国家投入,随着集团瘦身之后,集团的小学和中学都交给了德清市,集团医院也部分转移给德清市经营管理,一下子增加了很大的负担,可不堪言却又难以说明。尤其是国家整顿黄金开采和冶炼秩序,关闭了所有地方中小型开采和冶炼企业,切断了德清市赖以生存的财源,加之集团经营困难,大批职工待业或转岗,更是使德清市的情况雪上加霜。能够有一个转型的项目使集团起死回生,当然是地方政府的希望,可更希望的还是有大量的资金投入,现在不但需要德清市配套,而且还要拿出部分资源和土地,怎么说都不痛快,但省里全力支持,海城市大力推动,包括楼为民书记也积极奔走,张汉杰当然不能说什么,可内心深处却有不少的想法,却难以出口。
相对于张汉杰的心口不一,海城市市长李铭风的表态却是充满激情的,对于黄金集团的项目,以及与此带来的推动和变化,非常赞赏并全力支持。这不但是海城市政府的态度,更是他李铭风的态度,其实能够引起省里,甚至更高层面的关注,才是李铭风的真正用意。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市委书记庞航斌明年就到站了,不管是进一步退到省人大,还是就地退到市人大,都已经对他没有任何实质的意义,引起省委的重视,顺利接班才是关键的步骤,而且对黄金集团解困,他也与庞航斌的意见不一致,作为全省最大的黄金开采和冶炼企业,无论从影响和作用,都是其他地市所无法比拟的,毕竟作为重要的矿产资源,海城有黄金生产这一块,就必然能引起省里的重视,像庞航斌主张的改制或干脆合资,不但简单,而且目光短浅,倒不如自己主张的一业为主,多种经营来得实在,这在省长林东生的态度上就充分证明了的。年初林省长来海东市调研,就曾不客气地训斥过庞航斌的建议和想法,称之为败家子。也就是齐天翔的思路和想法,使他觉得有文章可做,自从上回齐天翔调研之后,李铭风的态度相当积极,为此还引起了庞航斌的不快,而这次赵浩南来海城,充分肯定了海城市委市政府积极支持黄金集团转型发展的作法,很大程度上是对他的肯定。不到一年的时间,省里的几个重量级领导先后调研海城和黄金集团,证明了他的判断,黄金集团不但是海城的标志,在省委省政府的眼中,也有不可或缺的重要地位。他要抓住这个机会,使这个索道不但成为黄金集团的上升通道,也能成为自己的上升通道。
李铭风表态之后,与会者的目光都集聚在了齐天翔身上,齐天翔明白是在等待他的最后总结,其实所谓的协调会,或现场办公,说白了就是相关领导到场,各方碰面,把需要解决的问题摆到桌面上,主要领导拿总,把一个既定事实强行推进下去,很有些马不喝水强按头的意味,但因为效果好,容易督促落实,很多领导都热衷于开各种形式的现场办公会,以至于教育、医疗,乃至计划生育工作,都现场办公,靠行政命令强行推进。对于这种简单草率的工作方法,齐天翔很是不以为然,任何工作都得有相应的规划和周密的部署,责任到人,这比任何的现场会效果都好,但今天情况特殊,自己没有更多的时间,而且也不容许过多的反复,只能简单一点,有时基层工作,简单一点,甚至粗暴一点,效果反而更好,这点齐天翔还真是难以适应,却又无可奈何。
“几位当家人都表了态了,不管是真心,还是应付,我都认为是真心的,也当了真话来听。”齐天翔环视着各位,慢慢地说道,尽量放缓语速,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在说:“意义和作用,大家比我都明确,也就不用我多说了,下来就是抓落实,这才是见真章的事情,比任何的表态都实际,希望我下回再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不一样的矿区,不一样的南山镇。”
说到这里,齐天翔露出了笑容,呵呵笑着说:“说一千道一万,不如吃饭,坐在饭桌前的目的,还是为了吃饭,现在吃饭,其他的事情饭后再说。”
齐天翔的轻松调侃使桌子边的气氛立时松弛了下来,也都似乎得到大赦令一样,露出了宽松的表情。能够与省里的大领导一起开会,而且是在这样的场合,面对面地开会,是很多乡镇干部,甚至市县职能部门的干部,不敢想,也是不能遇到的事情,紧张局促是难免的,甚至大气都不敢喘,现在听到齐天翔笑着宣布吃饭,无疑是最动听的声音了。
听到齐天翔宣布会议结束的话,方永新赶紧站起身来安排,几个食堂的工作人员端来几个大盆,里面是热气腾腾的大烩菜,还有白白的馒头,另外还专门熬制了小米粥,就着现有的长条桌,摆了下来。
先时大家还比较拘束,看到齐天翔大大方方地端起碗来盛了一碗大烩菜,拿起桌上盘子里的馒头,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就纷纷动手忙活了起来,本身又到了中午,简单的大烩菜也容易入口,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这一大圈子人,特别是以往难得一见的领导们,围着几个大盆子吃大烩菜,很快就被陆续进来吃饭的职工,当成了一道难得的风景,围观的和吃饭,很快就融入了一体,形成了怪异,但却其乐融融的场面。
吃完了饭,齐天翔等人走出食堂,散布的散布,聊天的聊天,等待来吃饭的职工纷纷走出食堂,工作人员清扫完之后,又重新坐了回去,接着开会。
下午的会议主要解决规划中的细节问题,相对简单很多,基本上是黄金集团对海城和德清两级政府的职能部门,有争论也有感谢,气氛始终宽松平和,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就结束了。
齐天翔始终耐心地看着,脸上是会意的微笑,情绪也显得高涨,直到会议结束,坐到了自己的车里,才觉得疲惫,也恍惚地有些犯困的感觉。
从昨天上午,一直到下午这个时候赶到海城市,直到现在重新坐进车里。几十个小时,齐天翔觉得自己仿佛就没有休息,特别是昨天夜里,连夜起草了一个关于河州重机集团财务情况,以及应对情况的报告,几乎就没有合眼天就亮了,又开始了这一天的忙碌,齐天翔觉得自己的精力已经严重透支了,需要好好地休息才行。
可身体放松了,脑子里却像过电影一样,昨天下午到海城市后的一切,都清晰地浮现出来。
离开华沂市,四百多公里的路程,紧赶慢赶,到了海城市已经下午四点多钟了。路上与赵浩南的秘书小李通了电话,知道赵浩南下午的行程安排是先视察海城市城中村改造,而后是听取海城市委市政府的工作汇报,现在应该是在市委听取汇报,汇报之后回海城宾馆就餐。得到这样的消息,齐天翔就径直驱车到了海城宾馆,进到房间里休息等待,似乎没有太大的功夫,小李就来请他,说是赵浩南书记已经回到房间,请他过去说话。
跟随小李走进赵浩南宽大的套间,赵浩南正在简单的洗漱,就笑着让齐天翔先坐,小李刚把茶水倒好,赵浩南就走了进来。
“怎么样啊!这一天够你忙的,几百公里的车程,不是很轻松啊!”赵浩南呵呵笑着坐在了齐天翔对面的沙发上,温煦地神情望着齐天翔,补充说道:“不是不心疼你的身体,只是一则黄金集团的事情还需要你过问,二则前两天你提到的河州重机集团的财务问题,两天来越想越不对劲,向请你过来仔细再听听,尽快商量出来个办法,不能等出事了再想办法补救,就来不及了。还请天翔你谅解啊!”
“您太客气了,这不是我分内的工作吗?做好是应该的。”齐天翔望着赵浩南认真地说,或许觉得话说的有些太过正式,就微微笑着说:“我不是年轻吗,累不着。”
“也就是年轻啊!真让人羡慕。”赵浩南感慨地说着,随即沉着脸说:“不过还是得悠着点,你可是零部件出过问题,返厂大修过的,不能过于劳累。”
“我知道,忙过这一阵就好了。”齐天翔憨憨地笑着,望着赵浩南的神情,试探着问道:“您也忙碌了一天了,我还是晚上再给您汇报吧!”
“别来这套虚头巴脑的虚词,我累什么?自从坐上这个位置,每天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赵浩南瞪了齐天翔一眼,无奈地笑着说:“不是我说给人家听,就是人家说给我听,要么是听了再说,要么是说了再听,每天就这么过去了。那一句是自己想说的,那一句是自己想听的,时间长了连自己都不知道了,就这么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身在官场就能自如把握了吗?”
“您说的可不只是自己啊!我们这些做下属的,不也是这样吗?”齐天翔附和着赵浩南的感慨,不由想了一下说:“都说职场中人容易产生懈怠和忧郁,看来连赵书记都不能免俗啊!”
“偶,你这说法有点意思。”齐天翔漫不经心的话使赵浩南兴趣浓厚起来,不由笑着说:“说来听听。”
“这也不是我的发明,而是有人总结出来职场的规律,所谓一年学,两年忙,三年顾不了爹和娘,婚嫁不敢试,不敢要儿郎,几年辛苦拼下来,不知明日春和夏,枉论兴趣和理想。”齐天翔慢慢想着背诵着,望着赵浩南的说:“这是现今职场的真实写照,也是白领一族的苦悲生活,要竞争,要谋高薪,自然要舍弃很多亲情和爱好,甚至不敢结婚,不敢要孩子,每日里不是谋划着更高的职位,就是放着别人谋划自己屁股底下的位置。久而久之,时间长了,不是抑郁,就是懈怠,每天从事相同的工作,几十年如一日,没有信念,没有理想,更没有更远一点的目标,当一切缺乏了激情,不懈怠还能做什么?”
说着话,齐天翔笑呵呵接着说:“都说官场如战场,每天都如临大敌,稍有懈怠就会满盘皆输,可听您一些话,看来官场也有打盹的时候。”
“你还真能说,看来需要向你天翔学习的事情很多啊!”赵浩南感慨着,由衷地说:“也就是能向你天翔同志说说真心话,对门外的人我只能是个领导,是个拥有权力和绝对权威的强人,不能说累,更不能说懈怠,只有在你天翔面前,我才能是个年近六十岁的老大哥,是个身心俱疲的老大哥,要么说羡慕你呢,年轻真好!”
“快别这么说,您这么说让我承受不起,真的受不起。”齐天翔慌忙站起身来,似乎不经意间窥见了赵浩南的隐私,立时觉得浑身不自在,喃喃地说:“您精力旺盛,正当年呢!”
“也别安慰我了,你也不要想那么多,消息尽管密闭不宣,可也不是潘多拉的宝盒,可以永远封闭,总是会有打开的那么一天,到时候出来的是天使,还是魔鬼,只要看运气了。”赵浩南温煦地笑着安抚齐天翔,随即转换了话题,坐直了身体,似乎也就调整了情绪,缓缓地说:“先说说华沂市那边的情况吧!”
赵浩南的话使齐天翔稍稍安心了一些,近日从北京朋友处得到消息,说中组部已经谈过话,估计很快就会调离河海省,进京后的方向还不明确,估计会是人大或政协,但也不排除更上一步的可能,但从赵浩南话语和情绪变化看,再上一步的希望微乎其微,不然不会是这么一个失落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