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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第1页)

第9章

宴席中断,殿前司派了人去请赵宗正。

廊芜之下三两成堆,众说纷纭,没人想到在这紧要关头裴绍会替武德候解围,就连武德候自己也想不到。

进到阁间,他一屁股坐了下来,擦着脑门的汗,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懊恼道:“早知道不该留那姓杜的,当时怕事情闹大引人注意,左右圣上不追究便大事化小,现在倒好,还不如早早将他赶出京去,死在路上也就没这么多事了!”

说罢,他又庆幸:“还好陇州的事没让赵宗正插手,他就算来也说不出什么内情。”

许敬卿从刚才就不怎么说话,慢他一步坐下,面无表情地说:“他不知陇州的内情,却替你处理了许多棘手事,否则这两年牵连你的案子都能把大理寺给埋了,随便挑出一桩他都自身难保,还用说什么,官官相护隐瞒案情就够你二人下狱喝一盅了。”

武德候一顿,“你是说……”

许敬卿道:“你这几日见过赵宗正没有?”

“近日圣上罢了早朝,便也没怎么见他。”武德候摇头,这时也奇怪起来,前两日他进宫要帖子的时候还撞见过赵宗正,他既然也求了帖,分明就是有要来赴宴的意思,那今日怎么没来?

许敬卿看他那后知后觉的样子,冷笑道:“你难不成真以为裴绍是在帮你?人只怕早就被扣在殿前司了,现在签字画押的供状说不定都到手了,要拿你还不是名正言顺易如反掌的事。”

武德候闻言一凛,往窗外看了眼,果然察觉明哨暗哨处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

他咽了咽唾沫,刚才还不怎么怕,这会儿却是有点回过味来,事情恐怕没那么好糊弄了,不免气急道:“那你说现在怎么办?长公主这分明是冲着你来的,怕是还记恨当年你害她离京的事所以借着打压我报复你呢,许相,你可不能不管啊!”

许敬卿看着武德候,似乎想说点什么。

他起初也以为程慕宁是杀鸡儆猴,想拿掉一个武德候下他的脸面,可这么大费周章只为泄愤,不像程慕宁的性子,她必定另有所图,至于所图为何——

那就要看长公主现在最缺什么了。

武德候这人没什么脑子,唯独在敛财这件事上展现了空前绝后的能力,姚州那样鸡角旮瘩的地方,他都能想方设法给自己造一个金窝,这也是为什么许敬卿要费劲把人弄进京,毕竟在朝中做事,光是上下打点官员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他用得着武德候。

而武德候进京后,也确实不让人失望,他一年所敛之财,就比得上一个中等州府两年的税银。旁人虽未必知道这么细,但武德候素来张扬,每日穿金戴银招摇过市,他府里有二十几房姨娘谁不知道,候府有钱,更是阖京皆知。

长公主现在最缺的,可不就是钱么。

到地方调粮借马,就算速度再快也不会比直接抄贪官污吏的府邸来钱快,武德候又是许敬卿用的人,这个冤大头,没人比他更合适了。

只是以武德候这视财如命的性子,若是现在让他知道这回是为着钱财让人这么算计,只怕情急之下又要聒噪生事,要是稍后抗命拒捕,事情只会更糟糕。

许敬卿没再多说,只缓叹了声气,难得耐着性子宽慰他:“你我同气连枝,我焉能不保你?届时你见机行事,我在外头自会替你周全。”

也只能这样了,武德候惴惴不安地闭了嘴。

这场宴席到此实则已经结束了,程慕宁到后山的阁楼换了身轻便的衣裳,满头珠翠压得她颈疼。

银竹从刚才散席就愁容满面,将团扇递给程慕宁,道:“按理说不该,殿帅怎么会替武德候说话?这几日殿前司要什么给办什么,分明是已经心照不宣,默许下来的意思,临了却来使绊子,这是什么意思?”

程慕宁深夜指使殿前司去翰林院取试卷,姜覃望都能因此留个心眼,在今日提及策论时立马反应过来,裴绍又怎么会不明白,这几日他对扶鸾宫的有求必应,也的的确确是认可了她的做法。

至于现在为什么又不应了,程慕宁笑了一下,语气平常,似乎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倘若事事都照办,岂不是落了下乘。”

银竹面色凝重道:“那可会坏事?”

“嗯……应该没事。”

裴邵和许敬卿在京城斗了三年,现在一定比她还想拿下武德候,但显然他也不想让殿前司就这么被推着替她效力,方才席间,他最后的推辞可见其意。看来想要建立长期关系,有些话还需得挑明了说,若是今日拖到最后再以形势逼他合作,反倒不好。

裴绍这个人,吃软不吃硬,真逼急了,还挺难哄的。

思及此,程慕宁也不多耽搁。

琼林苑的瞭望台建在东南西北四角,北面的那座视野最开阔,驻守的禁军也最多。程慕宁避开人多的大道,绕过湖畔的小径,待走近了,为首的禁军卫嶙朝她行过礼,“长公主殿下。”

现在的殿前司和程慕宁离开前大为不同,里面的人早就被一轮轮换了血,程慕宁没见过眼前此人,但看他的行装大概是殿前司虞侯,品级比当年的裴绍还要高点,心下一转,客气地说:“本宫有事要与殿帅相商,烦请卫将军通传一声。”

卫嶙一顿,他没有与她说过自己姓什么。

“公主稍等。”卫嶙转过身道:“周泯。”

周泯倒是个老熟人,程慕宁当年几次去裴府,都是周泯守的门,至于现在,这人正愤愤不平地看着她,卫嶙催了两次他才冷哼一声,不情不愿地拔开腿。

没多久他回来,咬牙切齿地说:“长公主,殿帅有请。”

卫嶙闻言便令周遭禁军让了路,“公主请。”

程慕宁微笑道了声“有劳”,遂吩咐银竹留在此处,而后独自前去。那裙摆摇曳间散发出的幽香让人不敢随意沾染,人走过时卫嶙恭敬地低头退了半步,待人走远方敢一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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