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出她的颤抖,他不希望再去触发彼此的脆弱和敏感,他选择了沉默,任由时间在这一刻静谧地流淌。
这一天,他向节目组明确表示谢绝任何探访,好好休息一段时日。直到夜深,叶晚棠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再度寂寥无人。
入院的第三天,一些无法婉拒的朋友和同事们还是陆续来到医院,虽然都只是短暂的问候,但裴语迟还是感到十分疲倦。
……
希雅对当日眼前发生的一切几乎难以置信。裴语迟当日如何忍受那样严重的不适,硬撑着和她录完全程节目,而她自己却像个傻子,完全沉浸在兴奋和自信之中,忽略了种种细节和预兆。
她依稀记得录制结束后,他让她离开时的那份落寞。那时,他一定已非常不适,却也不愿让她留下帮忙。他全程将她视作无足轻重的小丫头,委婉地将她支开。
他的隐忍与克制,与她身边那些寻常男人完全不同。此时此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男人心生敬佩,乃至一丝少女的倾慕。
之后,她心中一直涌动着去看望他的冲动。也许在他的记忆里,她这个人已经不复存在,她自己也对此十分矛盾。她从节目组处打听到了裴语迟的病房号,也得到了明确的拒访提示,但她还是没有忍住,哪怕只是远远地望一眼,也好。
希雅轻手推开病房的门,映入眼中的是裴语迟十分憔悴的样子。
他半靠在床上,面色苍白,神情疲倦。这样一副虚弱易碎的模样,与她当初第一眼就觉得可以掌控一切的男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的心不免为之一揪,那份从未想过会为这个男人而动的情怜,竟在这一刻悄然萌动。它让她既惴惴,又别有滋味。
这一刻,裴语迟抬头见她,淡淡一笑:“谢谢你来看望我。”他的语气礼貌而生疏,似乎对她的关心意兴阑珊。
希雅被他的话语弄得有些尴尬,但还是快步上前:“裴老师,我真的被您吓坏了!”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语气也有几分自责,“我很内疚那天忽略了您身体的不适,只顾自己沉浸在录制节目的满足感,要知道您病成这样,我绝对不会……”
话音未落,就听裴语迟虚弱却坚定的声音打断了她:“希雅,别责怪自己了。”
裴语迟虽脸色苍白如纸,却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眼中透着善意。“我很期待那期节目的播出效果,也很庆幸能坚持录完,您不需要这样想,更何况……我现在已经好多了……”话音未落,他却没能抑制住一声短暂的呻吟。那声呻吟里满是痛苦,让希雅的心一沉。只见他的脸色更加苍白,眉头也皱了起来,在忍耐着什么。
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一个女子走了进来,见希雅在这里,也有几分意外。她朝希雅礼貌地点头致意,神情里带着几分疑惑。然后她快步走到裴语迟身边,柔声问道:“怎么了?很不舒服吗?”她俯下身,一手轻抚着裴语迟的额头,一手握住他的手,凝视着他痛苦的眉眼,眼中满是心疼与焦虑。
裴语迟抬头望向她,眼中的倦意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清晰。他似乎对这位女子的关心更加熟稔,也更加依赖。他轻轻摇头,顺了顺气,缓缓地回答:“我没事。”
希雅静静地站在病床旁,目光落在两个人身上。只见她轻柔地为裴语迟拉好被子,语气里满是关切,裴语迟的眼中也透着柔和,两人间言语间尽是怜爱。
她动作轻如流淌的绸缎,润泽中透着晶莹,犹如点点墨迹,手法精细,如弦外之音,不着痕迹,又像悄悄盛开的海棠,鲜艳却不张扬,清新中不失妩媚。
这女子举手投足间洋溢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柔美与温婉,却不失大气稳重。墨玉般的眼眸明亮而深沉,透着灵动的聪慧,看似柔弱,骨子里却是坚韧,看上去既美丽又精致,一眼可以看出是涵养高雅的知性女人。
这样惹人注目的佳人出现在裴语迟的病房里,两人关系似乎也颇为亲密。希雅不由得望向裴语迟,心中涌起一丝疑惑,这个女子与裴语迟之间,似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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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让希雅感到惊讶的是,裴语迟似乎对这位女士的关心并不像对她那般疏离。他会对叶晚棠点头致意,也会真诚地摇头与回应……
她下意识地将目光掠向窗外,窗外璀璨的阳光却无法驱散她内心逐渐升起的阴霾……
这份差异似乎在无形中触动了希雅的心,她无法解释自己现在涌动的这些情绪,既有疑惑,也有戒备,还有一丝奇异的妒意。这些感觉似乎也让她自己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这时,女子温柔地回应道:“那你们聊,有事叫我。”
同时转向希雅,温和一笑:“谢谢你来看望小裴。不过他现在还很虚弱,你们还是不要聊太久为好。”
她的声音如清泉般婉转动听,带着江南特有的慵懒气息。说话时,她眼中满含笑意,嘴角微微上扬,眼中依然温润平和,动作亲和自然,似乎只想安抚病人的心情,而不想制造多余的纠葛。
希雅捕捉到她话语里的信息,她叫他“小裴”,这不像情侣间的称谓,她在示意自己离开。
希雅对她的礼貌微笑以同样的方式回应:“好,看到没事就放心了,那我就不打扰了。”
希雅起身准备离开,却忍不住又望了裴语迟一眼。
只见他努力忽略她灼热的视线,也忽略心中泛起的情绪,嘴角牵起一个虚弱的笑,喉咙里挤出一句干哑的话:“多保重!”希雅的心不由得又揪了一下,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的表现似乎让她隐隐感到了失落,她自己都说不清这究竟为何。她不知道这样一种异常的关心是否过于唐突。也说不清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不过看到他已经脱离危险了,其他就不重要了……她这样告诉自己。
……
住院的这七天,叶晚棠不能说是衣不解带,但是也没什么分别了。
她每天早早地来到医院,一到病房就把裴语迟的病例与检查报告全数翻看一遍,生怕医生或护士有所疏忽。然后她会细心询问裴语迟的病情与感觉,在得知一切正常后才稍稍放心。
接下来便是一整天的陪护和工作,她会在裴语迟身边整理公务与稿件,一面妥善安排他的休息与用餐。有时候,裴语迟会因为长时间卧床而感到烦躁,这时,叶晚棠会提议陪他出病房走一走,去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
他们在院子的小径上,偶尔停下来观赏那些盛放的花朵。微风吹拂,阳光洒落。裴语迟感到心中的躁动渐渐平静下来。
而每天傍晚,她更会准备些温暖的粥面糊或小菜送到病房,因为她知道病人最怀念的就是家中的温饱。有时她会在病房与裴语迟一同品尝晚餐,然后陪他看会电视或聊聊天,直到他进入梦乡为止。
这七天,叶晚棠的全部生活就围绕在他的病床旁,而裴语迟在分手半年之后居然和她又幸福地朝夕相处了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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