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乘风更不是。
他只是为了她,才花时间关注了解蓍草,熟悉它们的习性,以便能与她之间有更多的交流话题。
在遇到她之前,蓍草在他的眼中,与寻常花草没有什么不同,都只是闲来无事之时的消遣物罢了。
既然是消遣物,就总有看得厌倦,玩着无趣的时候。
可他总能够看到那个女子在蓍草丛前蹲坐着,大半天都不挪开一步的场景。
正如她不理解他为什么不愿放下魔门基业,与她共同归隐山林一般,他也不理解她的这一爱好举动。
就算是有修为在身的修士,蹲久了不会感到酸麻,可数十年如一日地观察着蓍草,孜孜不倦地打理着它们,也会由衷地感到无聊无趣才对吧。
但他总能瞧见蓍草前的她痴痴笑着,像个孩子。
好不容易等他有空,放下天魔门的事务,走到庭院中,与她诉说家常,谈些心事,她也不曾告诉他喜爱蓍草的真正原因。
他曾试图自己寻找答案。
然而直到她离开了他,离开了两个孩子,他也不曾找寻到答案。
等到他终于后知后觉,有所明悟的时候,她已走远,常常蹲坐在蓍草丛前的人换成了他。
花要凋谢,草将枯萎之时,是他浇水。
开枝散叶,满园芬香之时,是他垂泪。
柳乘风雄才大略,宏观大局他可以看得很是透彻,可那些细微处他却未必能够涉猎,即便是在深切了解了蓍草习性过后,他亲自栽种的十株蓍草,也只活下了一株,其余九株早已埋葬在岁月的泥土里,唯独那一株陪伴他到现在,亭亭如盖。
一株草为何能成长到可媲美一棵大树的高度?
他不知道。
事实上,对待这株唯一活下的幸运蓍草,他并未采用什么特殊的培养方法,也没有动用修为拔苗助长,只是时常将对她的思念寄托在它的身上,日日夜夜期盼着,守护着,直到如今。
约莫是他对她的思念太深,让这株蓍草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东西,所以才会成长至那等惊人的地步。
没有她的日子里,在庭院中与那株蓍草作伴,诉说着那些不为人知的衷肠心事,是柳乘风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偶有刮风下雨时,他也依旧会去。
那株蓍草的茎叶之盛,早已不亚于繁密树干,足可遮蔽风雨。
但雨夜中,柳乘风的衣襟还是会有被浸湿的痕迹。
分不清是雨是泪。
一如他分不清自己是对是错。
此时此刻,那株蓍草仍在天魔门本部的后院中。
自它的茎叶上散发出的气息蕴藏着十足的芬芳,但闻过的人却一定不会感到满足快乐,因为它已融合了柳乘风心中最深处的悲苦。
俞燮甲手中的这根蓍草,只有两叶,显然残缺,并不完整,与柳乘风亲手栽种的那株蓍草,在繁盛程度上完全无法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