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医术医理,太子可是个中好手,要说察言观色,太子也是不容小觑,但是这行军打仗,却是太子的弱项。
太子并没有生长在宫里,他的射骑并不上乘,但是这些在翎帝看来并不算什么,如今翎国并不需要好战的储君,也不需要如从前那样在马背上打江山。
只是如今,在军中的齐梓明,第一次有了无力感,他肩头承担着十几万将士的命,他其实是知道的,要不是凌王的关系,没有人会服他这么个太子殿下领兵,万副将是凌王亲手提拔的副将,自然对于太子殿下十分尊重,但是其他人对他却是敷衍得多。
凌王重伤在身,万副将又受困流亡山外,胡军师制动谋略兵法,做决定的人只有太子殿下,但是大家对这位尊贵的太子殿下却是越发地不信任了起来,只看越来越多的副将偏将闯入营帐,各种劝谏提议,百花缭乱。
“太子殿下,请派兵营救万副将……”
“太子殿下,请速速定下由谁迎战,尔等绝不容忍南明如此嚣张……”
“太子殿下,决不可匆忙行事,如今匈奴就在旁边虎视眈眈,若是他们转了方向往西边打过来,我们岂不是……”
纷纷扰扰的各种声音此起彼伏,齐梓明坐在主位上握紧了拳头,他并不熟悉军中事务,但是也知道不能延误军机,但是他心头尚有忧心,万副将的行军路线是昨夜定下的,为何会在途中遇上了埋伏,除非……有内奸。
这样一来,他又如何敢派人营救,只怕到最后不是营救,而是将万副将送上西天了。
“凌王素来治军严谨,是谁给你们权力在将军面前指手画脚的?”一道冷冽的嗓音横空而来,众人纷纷回头,只见一道白色身影立在营帐门口,风尘仆仆的样子。
“恒郡王?”胡军师挑眉,眼底的紧张神情微微一松,东方晔来了就好。
“阿也……”太子殿下淡笑,早就知道这家伙一定坐不住,只是没想到会出现得这么及时。
东方晔一身儒雅,站在戎装将士们之中竟是没有半分违和,反而生出一股说不出的和谐。
“皇上下了密旨让本王协助太子殿下,竟是不知道你们已经如此目中无人,竟然在将军面前如此盛气凌人,这是欺太子殿下温良么?”东方晔素来沉冷,在朝廷里是病弱贵公子,在军中却极富威望,即使是个没军衔的也是个传奇人物,何况如今皇上给了他一个车骑将军的官衔。
“郡王殿下赎罪。”刚刚还咄咄bi人的几个将士纷纷跪下认错,他们虽然认不出东方晔,但是却是知道这个名号的,恒郡王东方晔,曾经在军中可是个让人惊叹的人物。
“着金副将带两万人马营救万副将,至于南明就由本王和太子去会一会好了。”东方晔说完之后,又看向齐梓明,“不知末将如此安排,是否妥当?”
这便是在给太子殿下压场了,齐梓明心中自是明白,随即点头:“可以。”
“我军粮草日益减少,如今储藏最多的粮草被烧,朝廷粮草迟迟未送到,还请示下还如何处理?”军需官顶着压力询问。
“本王已经带来粮草,你的副手已经在清点了,另外箭支战马本王也已经让人送来,再两个时辰就能送到,你们那边就辛苦一些,无比尽快清点完毕。”东方晔说完,军需官双眸一亮,精神抖擞地离开了。
齐梓明舒了一口气,他们认识这么久,自然知道这家伙做事稳妥,素来是个走一步看三步的人,只怕是人一离开云瑶山,就着手猜测这边的情况安排起来了。
“谢了。”虽说大恩不言谢,但是齐梓明还是忍不住对他道了感谢,他并不想要皇位,但是有时候很多事是无可奈何的,大皇子好战鲁莽,他不能让这样的人为大翎的皇帝,否则日后老百姓的生活必定苦不堪言,只是他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就只能半推半就地坐上了太子之位。
这天下,大概也只有这位齐梓明殿下会这样嫌弃太子之位了。
东方晔摆摆手,他们之间压根就不需要这样的客套,当初陆明可是三番两次地救了他的命的,虽然东方晔做的许多事都是为了他和他父皇奔走,所以他们之间的纠缠很难用言语说清楚。
“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再说吧。”东方晔看着眉宇间比从前多了几分坚毅的齐梓明,他忽然有些明白皇上为什么要派他来南境了,或许想为他堆军功是原因之一,另外也有想要让他学会承担责任的想法吧?
医者,用自己的医术救人,承担的是一个人的命,至多也只是病患至亲之人的信任和期望。而将军,承担的却是一整支军队将士们的命,他的一个决策,一个谋略,可能拯救所有人,也可能让所有人陷入危险,他更需要学会的便是这样的承担。
因为他日后是为帝王的人,他肩头背负的便是所有的百姓,是一座沉甸甸的江山,总说帝王是孤家寡人,因为没有人能为他们承担起江山社稷,他们是百姓的,是国家的,最后才是自己的。
“阿晔……”齐梓明心底是有退缩的,之前没有别人,所以他强装镇定,如今东方晔来了,他也终于能卸下重担了。
“你是将军。”东方晔一句话,堵死了齐梓明的所有后路。
要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但是知己之言却是默契的,他们甚至彼此的xing子,也甚至彼此的想法。
东方晔不会容许齐梓明退缩,因为他是大翎未来的希望,也是唯一的希望。
“我……怕做不好。”在好友面前,齐梓明暂时做回了陆明,这也是他迟迟不肯回京的原因之一,不只是因为他痛恨皇帝对他和娘亲的抛弃,更是因为他没有把握能接下这座江山。
东方晔微微一愣,旋即叹了一口气,他终于明白皇上派太子出征的真正用意了,只怕军功什么的都是给旁人看的理由,而真正的用意实际上是捉住他这个自投罗的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