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七个字,官语白说得云淡风轻,却吓得谢一峰的心口猛缩,背后出了一大片冷汗,只觉得官语白、傅云鹤和原令柏的目光都变得如刀子般锋利。
难道说,自己的身份败露了?!谢一峰忍不住忐忑地想道。
不,不可能的!
他自从来投奔官语白后,就行事极为小心,除了斩杀这位西夜大王子外,没做过任何多余的事……等等!难道是……
谢一峰眸光闪烁,心念飞转,忽然想起了他已经遗忘许久的官家军的军规。
糟糕!他这些年在西夜军中待久了,行事作风也沾上了那些西夜人的风格——只问结果,不看过程。
然而,对于治军严厉的官家军而言,如自己今日这般没有上将的命令就擅自行事,乃是犯了军规,就算杖责三十军棍也不为过!
如今官家军虽然没有了,但以官语白的治军严厉,想必如今的南疆军军规只会更加森严!
冷汗沿着谢一峰的额头汩汩淌下,谢一峰的反应极快,果决地“扑通”一声跪在官语白跟前,认罪道:“少将军,是末将的错!”见官语白发怒,谢一峰不再称呼其为侯爷,刻意地又改称为少将军。
谢一峰暗自咬牙,抬头看着官语白,眸中一片怒火燃烧的赤红色,愤然地接着道:“少将军,末将只要一想到先逝的大将军和我官家军的兄弟,就对这些个西夜人恨之入骨,适才一时怒火中烧,忘了军规……”说着,他把身子伏了下去,把额头磕在冷硬的大理石地面上,自己请罪道,“末将甘愿领罚!还请少将军处置!”
书房里又是一静,谢一峰紧张地屏息,只听激烈的心跳声在耳边砰砰作响。
坐在御案后的官语白微微眯眼,眸中幽深一片。
他一声不吭地盯着谢一峰的发顶,好一会儿,方才徐徐道:“谢一峰,如今你非我南疆军人,而西夜方平,律法未定,我该如何罚你?”
谢一峰心念一动,他看着官语白的眼眶中泪光闪烁,慷慨激昂地说道:“少将军,末将既然奉少将军为主,就永远就是官家军的人,末将所为当然该按官家军的军规处置,不会辱了少将军,末将自领军棍二十。”
谢一峰本以为官语白会说下不为例,却没想到对方竟然颔首道:“好,你下去吧!”
谢一峰身子微颤,却还是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谢少将军!那末将这就下去领罚。”
跟着,他就站起身来,半垂首缓缓地往后退去,压抑着心头的不甘,双拳在袖中紧紧握了起来,咬牙暗恨。
直到今日,官语白都还没有替自己在南疆军中安排一个职位。之前,谢一峰还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还没有军功,所以官语白才不好安排,可是此刻,谢一峰却有些没底了……
依他这段日子对官语白的观察,他原以为这官语白不似其父官如焰那般迂腐,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他献上西夜大王子的头颅,等于是除掉了官语白的心头大患,怎么说也是大功一件,可是官语白却还惦记着官家军当年的军规,如此不知变通,不奖反罚,真是岂有此理!
谢一峰的眉头微动,脑海中闪过许许多多过去的画面……
九年前,官家军可以说是鼎盛一时,不仅威慑西夜以及西边各小族,在大裕也是风头无人可及。
其实,当年官语白早已推测出皇帝对官家军心怀忌惮,有压制甚至是除掉官家军之意,官语白也已经为官家军布下了退路,然而,当皇帝传来旨意,以挪用军饷之名命官如焰父子赴王都自辩时,官如焰竟然束手就擒了,谁人不知这一去恐怕再无回头之路,但是官如焰却还是如此愚忠,毫不反抗,他深信皇帝一定会明白官家和官家军对大裕的忠心……
若非是如此,官家满门何以覆灭,官家军又岂会落到那个地步?!
虽然自己当年背叛了官家军,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总不能明知道前面是条死路,还非要撞南墙吧!
想着,谢一峰的眸色又几分复杂,加快脚步退出了御书房。
官语白看着谢一峰的背影消失在门帘处,目光怔怔地盯着那还在微微摇晃的门帘,久久没有说话。
正午的缕缕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给官语白俊美的脸庞上洒上了一层光晕,乌黑的眸子里流光溢彩。
傅云鹤和原令柏互相看了看,正打算退下去,却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下一瞬那还在晃荡的门帘就被人从外面率性的挑起。
“小白……”
一身靛蓝色衣袍的萧奕一边说着,一边大步走了进来,他看来心情不错,整个人神清气爽,容光焕发。
萧奕一进来,就闻到了书房中那浓浓的血腥味,鼻子微动,紧接着,他的目光就落在了地面上那颗狰狞的人头上,把他原本想说的话也忘记了。
萧奕随便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坐没坐相地斜靠着椅背,挑了挑右眉问道:“小白,我刚才好像看到你那个什么旧部了,这‘玩意’不会是他送来的吧?”
官语白只是应了一声,原令柏笑嘻嘻地凑到萧奕身旁,殷勤地给萧奕斟茶,赞道:“大哥真是英明!”一看就知道这种献人头什么的不是他和小鹤子的风格。
也用不着官语白解释,原令柏就自发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