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登时让在场的丁家人脸色都不太好看,特别是丁小桥和米氏还有丁七郎整个脸都垮了下来。就在丁家人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何建平的话的时候,在一边疼得厉害的昏头昏脑的丁小阁下意识的睁开一只眼睛,朝着刘氏的方向就伸出了手,细细的声音好像是小猫一样让人心生怜惜:“娘,我好疼啊!娘!我好疼啊!”
在一片因为何建平刚才怨言引起的短暂平静中,丁小阁的话却好像是个惊天雷一样炸得何家人都跳了起来,孙沁芳第一个惊呼出来:“什么!这不是丫头!?这是你们丁家的小姐……”话没有说完,她就已经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立刻就捂住了嘴角不在多说一个字。何老太太和何建平更是瞪大了眼睛,而何建平因为自己刚才的话,尴尬得连手脚都不知道往什么地方放了。
在一边也惊住的刘氏,刚想站起来去看看丁小阁,却被一边的丁修孝一把就拉住了,冲着她咬了几句的耳朵,这让原本一脸担心的刘氏,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起来,她站在那里不愿意开口,而丁修孝抬起手捅了她一下,她才咬咬牙说道:“你这孩子,不过是可怜你,让你跟小亭一起喊我两天的娘,怎么就能这样仗着如此毛手毛脚呢!还不快快去给贺家老太太磕头赔罪!”
刘氏的脸色很难看,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连眼睛都不敢往这边瞟一下,这让丁小桥简直愤怒了,她浑身都抖了起来,她大叫一声:“二伯娘!”
刘氏却比她的嘴巴更快,转头对着王氏说:“嫂子,你看见看门的婆子没有,快点将她弄下去,给找个人看看吧,好歹是在我们家出的事情,要是不赶快治一下,以后他们家的人来看的时候,指不定又要说我们丁家不宽待下人了。”
在场的外人基本都让这一出给弄得晕了起来,就算是平时确认丁小阁是丁小亭妹妹的胡小姐她们几个小姐妹也晕乎起来,看看刘氏这个样子,难道真的是像她说得一样,只是可怜这个丫头才让她喊自己做娘的?其实这个小丫头只是他们家的丫头?她们没有一个人不去看丁小亭丁小房还有丁小台,虽然这三个丫头平时关系不太好,但是,这个时候,少有的三个人都是统一的表情。
她们全部坐在那里,腰杆笔直,面沉如水,紧紧的盯着地上的丁小阁,特别是丁小亭,她的双手更是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裙子,骨节分明,一看就知道用了非常大的力气。
王氏微微的一愣之后,也慌忙看了丁修忠一眼,后者给她使了一个眼色,她便立刻朝着刘氏点点头:“你放心,我去看看。”说着,就已经转身出去了。
不过这么几句话之间,丁小阁似乎就已经从丁家正正经经的闺女已经沦落成了一个小丫头。虽然从丁小桥穿越过来之后,丁小阁一直像是一个小丫头一样活在丁家,但是,那和现在已经被丁家彻底撇弃不一样的,一时之间,丁小桥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被寒气逼近了,连一点点的热乎气都没有了。
和她一同这样感觉的还有米氏和丁七郎。站在远处,的丁七郎虽然因为男女大防没有冲过去扶丁小阁,但是他一脸担心的表情却是真真实实的,现在听到刘氏和王氏的话,他简直不敢相信的抬头看了看在座所有的丁家人。他们要不就是面色为难,要不就是干脆别过脸去,不看丁七郎扫过来的目光,仿佛这件事从来就是这样的。
这是什么样的一家人啊!丁七郎有些不甘心的扭头去看坐在角落里的老丁头,只见他蜷缩在那里抽着旱烟,那浓浓的烟雾弥漫了整个角落,将他包围得紧紧的,看不出任何一点的表情,更不要说什么作为了。
顿时,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羞耻感从丁七郎的心底涌了起来,这就是姓丁的人?这是何等的凉薄自私又冷血,为了所谓的一点点身外之物的利益,竟然连亲情骨肉都不顾了,这就是丁家人?
米氏望着满脸都是红红的燎泡的丁小阁,忍不住眼泪就滚了下来,她在丁小桥开口朝着刘氏发怒的时候就拉住了她的手,丁小桥不明就里的转头望着米氏,却看见米氏抬手擦掉了眼泪,就看向了刘氏问道:“二嫂,这个丫头是你们家买来的吗?”
她的这几个字说得很慢,也说得很重,每一个都好像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一样,声音虽然不大,却喊着一触即发的愤怒。
“这……这……”刘氏望着米氏那含着凶狠愤怒的目光,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哼哼了半天,倒是一边的丁修忠道:“可不是,那天买的时候我还在呢。”
米氏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几乎将她的眼泪呛了出来,她转目狠狠的瞪了丁修忠一眼,而丁修忠也因为这一眼凶残的目光猛地缩了一下身体,别过脸去,再也不说一句话。
刘氏已经被丁修忠的话挤到了尽头,就算是她不想承认,她想彻底的否认米氏的话,这个时候她也什么都不能说了,她抖着嘴唇,眼眶红红的,最后只能用嘶哑的声音说:“是呢。”
“不知道是死契还是活契?”米氏龇着牙冷笑道:“不过,二嫂都能心善的让这个丫头喊自己为娘,只怕是死契吧,我说得没有错吧!”
“……是……是的。”
“那这样吧,我看这个丫头,脸也烂了,放在你们家你们也得花一大笔钱治她,倒不如就卖给我如何?”米氏呼出了一口气,脸上再也没有任何的表情了,什么愤怒,什么凶狠,什么悲凉,在这一刻全部都消失殆尽,她就好像真的是在跟刘氏谈生意一样,只是她紧紧抱着丁小阁的手,还有她微微颤抖的身体泄露了她的心情到底是如何激愤。
“这不好吧!”刘氏想也不想,马上就拒绝了:“这是我挑的丫头,手脚利落……”
“二伯娘,你看这个丫头,脸上只怕是要落疤的,这用丫头是用来待客服侍伺候的,就不说挑什么漂亮的,至少也不能挑着一个脸色有疤的。要说手脚利落的,只要手里有银子还怕买不到吗?”一边的丁小桥开口了,她脸上带着些许笑容,可是你根本就感觉不到那是笑容,只觉得那是寒光闪闪的杀意盎然:“正好,我们家开了一个小馆子,就缺这手脚利落的灶上丫头。”
“你们要买丫头也不用就要这个吧,你也说她脸上落疤了……”刘氏一句话说得千回百转,手里更是紧紧的攥着手巾,不管怎么说,那丁小阁也是她生出来的,就算平日里再苛刻,这也是母女,临到这个口上,她的心里还是有几分舍不得。
“这就不用二伯娘担心了,我们是乡下人,我们不像是你们城里人一样讲究多,我们那里才不管脸上有没有疤呢,只要有手有脚能干活就成了。”丁小桥说着轻轻的拿起了丁小阁的手,只看见那十根手指头上就没有一个没有不长着紫色的冻疮,就没有一个不是遍布了各种各样的血口子,她的心里越发的抖了起来,不过声音却越发的嘹亮。
“这不太好……”刘氏还是不忍心,尽管丁修忠已经又推了她一下了,她还是做不出将自己的亲生孩子就这样卖掉了。
“十两银子。”丁小桥忽然抬起了头,嘴角的笑容更加的灿烂起来,她眼睛的光芒好像是月光下被擦拭锃亮的兵器一样,隐隐的喊着杀机,让人心旌动荡。
“这不是钱不钱的事……”
“二十两银子。”
“小桥,你不能这样……”刘氏只觉得难耐。
“五十两。”而丁小桥好像根本就没有感觉一样,静静的加着银子的数量,仿佛,她说在嘴里的并不是什么银钱,而是一个数字。
其实,当十两的银子的数跳出来的时候,丁修忠并没有觉得怎么样,只是觉得如果卖了也能赚几两银子,可是当丁小桥的价格喊道五十两的时候,他就不这么想了。他现在如果不背着何建平私下做点什么收受贿赂的事情,一个月的月俸也不过是四两银子,外加一百斤的俸米,这五十两银子实在是太诱人了。
不光丁修忠对于这个数字敏感,在座的没有一个人能不对这个数字不惊讶,不对喊出这样数字的丁小桥不惊讶的。特别是这些小姑娘,就算是家里收入好点,一个月的月钱最多不过八钱一两的银子,对于他们来说,一次性拿出五两银子都困难,可是面前这个看起来比她们还要小的小女孩,居然能眉头都不动的喊出了五十两银子,这是假的吧!
很多人都是这样的感觉,特别是胡小姐都已经按捺不住这样的刺激了,她尖利的嗓子喊道:“丁小桥,嘴皮子动动谁不会说,你说她值五十两银子,她难道就真的值五十两银子了吗?我可是跟你说,这话是不能乱说的,你现在说了这个话,要是一会儿你拿不出这个钱,我看你这个人真是丢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