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景馆主的尸体……?”独孤信小心的请示道。按理,这事本不必请示巫王,他自行处理了即可,可身为侍卫统领,他却清楚的知道,巫王心头之恨未解,正需要一个发泄的机会。
“是罪人景衡!”巫王面如寒霜,冷冷纠正完,愈发厌恶的道:“扔到东苑去吧。”
自打威虎军从东苑大营搬到城外驻扎,东苑便成了巫王的狩猎之地,里面养着许多飞禽走兽。这尸体若扔进东苑,只怕过了今夜,便连骨头渣都找不到了。
独孤信十分识趣的命铁卫们把担架抬下去,才禀道:“属下查过了,景衡一生未娶,家里只有一个看门的老仆。听他老家那边人说,他年轻时曾有一个十分要好的师妹,后来两人去山中采药时遇到了强盗,景衡被打晕在山里,醒来时,他师妹已被强盗们掳走了。他苦寻未果,才离乡远行,到沧溟求取功名。”
顿了顿,他道:“巧的是,王后怀孕那年,也曾派人到景衡家乡打探过他的事。”
独孤信虽然没说出后面的话,可巫王已然明白,当年巫后必然是用那个生死未明的师妹做文章,才逼得景衡和她同流合污,做下那等违背医德之事。
眼看着就要到午时了,晏婴在一旁提醒道:“王上,楚国派使送来了国书,正在殿外等候传召。”
除了两年前楚世子求娶含山公主,巫楚两国向来没什么交往,巫王虽没心情应付这些使臣,思衬片刻,还是拧眉道:“宣吧。”
楚王送来的这封国书,里里外外都透着喜庆,封皮上印着朵朵祥云和一只遨游九天的凤凰,内页也都镶了金边,字体更是龙飞凤舞。
能看出,楚王心情极好。
晏婴在一旁笑道:“依老奴看,这不像是国书,更像是老奴家乡那边给孩子摆满月酒时,邀请亲戚朋友来吃宴的帖子。”
巫王显然意兴寥寥,提不起多大兴致,随手接过那封国书,只觉那封面上的描金凤凰异常刺眼。
晏婴暗暗叹息,正寻思着午膳让膳房准备些什么菜,忽听耳边砰得一声,吓得睁眼一看,那封国
书,竟是从巫王手里滑了下来。
巫王神色有些痴怔,双掌止不住的颤抖,半晌,竟转过头,眼眶含泪的看着晏婴,哽咽道:
“他……果然还活着……”
话未说完,只觉胸中剧痛,“哇”得便吐出一口黑血。
晏婴大惊失色,一边扶住巫王,一边高呼:“来人,快传医官!”
“王上是气急攻心,才导致昏厥。”
寝殿内,医官把银针缓缓刺入巫王人中,待挤出几滴黑血,才拔出针,道:“稍过片刻,便无大碍。”
一盏茶后,巫王果然悠悠转醒,见晏婴红着眼跪在榻前,他叹道:“孤没事。”便要撑着身子坐起来。
晏婴忙命内侍取来软垫,垫到巫王背后,含泪劝道:“王上身系巫国安危,就算是……为了殿下,也要爱惜身体才是。”
从剑北回来后,巫王便开始失眠,这两日几乎到了彻夜不眠的地步。白日里政务堆积,夜里又不得安宁,巫王已无端晕厥了五六次,醒来后,便神思恍惚的走到那座荒废已久的沉思殿,枯坐不语。
晏婴眼睁睁的看着,却无能为力,岂能不忧。
“你说得对。”巫王削瘦黯淡的面上,忽然焕发出一些光彩:“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孤应该振作起来,尽快把世子接回来。他向来挑食,南边的饭食,定然是吃不惯的。”
“快、快去把剑儿叫过来。”巫王迫不及待的道。
晏婴鼻尖一酸,道:“王上怎么忘了,东阳侯已经请旨长驻剑北了,这个时辰,只怕正带着将士们四处巡查呢。”
巫王大梦初醒一般,失笑道:“你看,孤高兴的都糊涂了。”
“咳咳……”
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不断从芷芜苑的内院传出。
云妃病了几日,正披衣靠坐在榻上,缝制一件崭新的棉袍。因为咳得太厉害,她苍白的面上,被激出几丝红晕,倒显得恢复了些血色。
珊瑚端着熬好的汤药掀帘进来,见云妃又在做那件棉袍,心中一酸,劝道:“娘娘都熬了五日没合眼了,若是……若是公子回来,还不知道要怎么心疼呢。”
虽然云妃没说,可珊瑚知道,这件棉袍是给子彦做的。
“好了。”云妃搁下手里的活计,接过药碗,望着窗外笑道:“眼看就要到小寒了,不做完这件棉袍,我心里不踏实。”
药汁很苦涩,咽到喉中,却没多大知觉,只因她心中那份苦涩,要比这药汤苦上百倍千倍。
景衡投湖自尽的消息,令她更加煎熬。她甚至一度想冲到侍卫营,亲口问问独孤信那湖底还有没有其他的尸体。
珊瑚见云妃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噘着嘴巴道:“娘娘总这样耗费心力,这咳疾只怕拖到开春都好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