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釉皱眉苦苦思索,而叶守钱瞧着地上的瓷器闷声不语,良久,才蹲下身去将那些瑕疵品一一敲碎。
迟来的瓷裂声响彻窑口,一下一下直敲心房。
叶青釉瞧着满地的瓷片发呆,许久之后才出声道:
“不能再做这些形制的瓷器了”
“阿爹,教我跳刀吧。”
叶守钱一愣,许久才道:
“跳刀得有腕力,腕力不够,但凡抖一下,整件瓷器的纹路可就都毁了。”
“况且你现在还在长身体,要是强逼自己跳刀,哪怕是真的能够成功制瓷,手长期这样干,也容易受伤变形不行,不是爹不愿意教你,是现在真的不能让你学。”
叶青釉其实不止一次提过这件事,前次烧窑的时候,叶守钱成功做出逆纹路瓷器之时,她就让自家老爹摸过手腕处的骨头,可瘦如她这样的小娘子,手腕甚至还没有老爹两根手指并拢那么粗,当即就被叶守钱拒绝了。
现在才过去多久,叶守钱自然知道几天的功夫闺女长不出什么肉,于是,又是一次拒绝。
叶青釉也知道自己甚至说服不了自己,更别说是说服叶守钱,心中叹了一口气,当即道:
“那我晚些学,阿爹现在来做带跳刀的瓷器。”
怕叶守钱拒绝,叶青釉将刚刚自己关于‘瓷贱伤匠’的推测说了一遍,又好言相劝:
“主屋那群人来这里带走瓷器,已经明摆着是要仿制咱们的瓷器,等他们仿出这批瓷器,若是畅销,没准就会有更多的人仿制。”
“咱们现在哪怕是现在就开始做小瓷件儿,守着个一次只能烧一两百件瓷器的小窑口,别说比不过有帮工的二叔三叔,就算是其他窑口,估计也是够呛。”
“别人家一次窑开的多,价格自然也低,咱们要再用小瓷件儿比拼过他们,是很难了。”
“只能,往高处走。”
叶青釉暗暗捏了捏手心:
“先前那个大主顾让我明白一件事情,卖一百件小瓷件儿给普通人,也不如卖一件好瓷器给一位对上胃口的大主顾咱们得做好瓷器,特别的瓷器。”
“可若是说什么最特别,无疑是阿爹的跳刀技艺。”
跳刀并不是只拿着刀在泥胚上划两道就可了事的事情,需要经验与技巧的累积,甚至对操刀者的审美和敏锐程度也有很强的要求。
龙泉这么多以制瓷而闻名的匠人,其中能够仿出叶守钱巅峰时期跳刀作品的匠人叶青釉敢说,绝对百不存一。
叶守钱如果能制作跳刀瓷器,那绝对会是一件极大的转机。
这是叶青釉的想法,可叶守钱却还有犹豫:
“可我左手操刀,纹路都是逆着的,连落款都”
叶青釉一把抓住自家老爹的手,目光灼灼,一双眼睛亮的吓人:
“那不是更同他人不一样吗?阿爹!”
“原先你做出跳刀瓷器之后,其他人用月余的时间,就能用你的瓷器猜出你的技艺,自己稍加改变,也做出差不多的纹路技巧,可你现在用左手做,纹路花色,甚至连字都能提反整个龙泉,还有谁能做到!?”
若说原先是百不存一,那用左手持刀绘逆纹的匠人,就是千不存一,万不存一!
今后叶守钱哪怕是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给叶青釉,叶青釉估摸自己也难以学会左手操刀的精髓,因为落笔就能写镜像字的天赋,谁能有?!
哪怕是特地将字写反之后再誊抄上去,谁又敢说落笔有叶守钱连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