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聆和这个白姑娘有过几面之缘,都是在比较尴尬的情况下,并没有什么交流。她依稀记得是个漂亮姑娘,孙大夫人很是中意,但那姑娘对自己似乎有些敌意。她原本还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脑子突然转过弯来。
原来这才是孙大夫人满意的儿媳妇,怪不得。
腊九紧张地观察着石聆的神色,见她平静异常,不由担心:“掌柜的,你要是难过就说话啊,要不,我叫程姑来陪陪你……”
“我为什么要难过?”石聆抬头,露出一个正常过头的表情:“他要成亲了,我该替他高兴啊。”
“掌柜的……”腊九支支吾吾地道,“我、我觉得孙少爷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对不起您的。”
“腊九,”石聆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这种话,以后不要乱说了。孙棋是怎样的人,要娶谁为妻,这都是他自己的事,不是你我该干预的。”
“可是他明明就……”
“腊九,铺子里很闲吗?要不要我给你找点事做?”石聆语气微冷。
“我……唉!”
腊九狠狠地叹了一口气,就此离去。
石聆向前走了几步,手掌不自觉地按了按心口,最终摇首,自嘲地笑了笑,回了书房。
也罢,原本这就是她要的。
尽管因着孙璞玉的事心情有些微妙,石聆还是没忘记自己该做的事。她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将千金符最近的波动列了一张表,计算了一番,当写到某个数字时,神情越发严峻,最后竟是全然忘我,连晚饭都忘了吃。等到华灯初上,石聆抬起头,才发现铺子早已打烊了。程姑把热了又热的饭菜放在门口,竟也不曾打扰她,想必是要为她留下独处的时间,给她疗治“情伤”。
都是些体贴又笨拙的好人呢。
石聆将饭菜端进屋,草草地扒了一口,便套上一顶红梅披风,扣上兜帽,提上一盏灯,准备回房。
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轻雪,薄薄地覆了一地,只是今晚却并没有月亮。石聆想起那日与袁清便是在这处廊庭里闲聊许多,不想那人却又一次不告而别,就和他突然出现一样,毫无防备。
如今便好似回到了王莞和袁清刚刚离开的日子。
那时候,她初来这个时空,只有这么两个朋友,他们走了,石聆便让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锦绣坊的运营中去。不过没多久,孙大少笨拙却执拗地闯入她的生活,锦绣铺频频出乱子,让她根本无暇胡思乱想,孙棋一路相陪,几乎次次都与她共患难。
石聆不是铁石心肠,相反,对于待她好的人,她几乎是无底线的包容。得知孙璞玉要成亲的瞬间,她心中虽然多少有些失落,但更多的还是对自身有家不能归,前途未卜的惆怅。
再怎么装作若无其事,还是会觉得寂寞啊。可是朋友有归宿了是好事呢,自己给不了,就不该耽误人家。
然而,当石聆路过铺子,看见里面那一盏孤灯时,还是怔住了。
门扉微掩着,孙璞玉坐在老位子,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锦绣坊的册子。似乎是感受到了石聆的视线,孙璞玉抬起头,四目相对。
石聆脚下突然像是灌了铅。
孙璞玉微笑着迎过来:“忙完了?”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随着夜风吹来,融进雪里。
石聆看了他一眼:“这么晚了,有事?”
意外的,孙璞玉居然点头,他脸上虽然笑着,眼中却透出浓浓的疲惫,竟全不似平日潇洒倜傥的孙大公子。
“你都听说了?”孙璞玉其实来了许久,却并未叫人通报,就坐在铺子里等,像往日一样。
只是到底是不一样了,连店里的伙计看他的眼神都存着些戒备,仿佛他是十恶不赦的小人。
石聆见孙璞玉这样,又犯起难来。
她该说什么?恭喜?可是他看起来实在不像高兴的样子。
石聆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随着直觉开口,问道:“喝酒吗?”
孙璞玉一怔,竟是哭笑不得,摇首道:“不必,不是你的对手。”
“未必吧,”石聆瞄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上次还留了后手。”
上一次孙璞玉的确是醉了,但是还没到不省人事的地步,只不过是知难而退罢了。
他是个商人,最知道衡量利弊,那些个话本里头的才子佳人,那些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壮举,只适合落拓江湖的狂士,写意潇洒的风流子,却不适合肩负家族基业,责任重大的孙大少。
如今,他也是来知难而退的吗?
石聆抬起头,眸光袭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他们之间,也就是差了一点儿,一点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