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泽闭上眼调息半刻,终于平复了心头绞痛。
心头血乃人体心脏中的精华,是最补的圣药,但要取心头血也并非易事,需要竹管正好刺穿心房抵达深处,还需运用内力反吸,才能把一点一点的血给取出来。若无精深的内功,根本不能完成此事,也无法在取心头血还能存活。
当初仙道赐药保然弟身体半月之久不腐,他回到安阳后,从皇陵取出寒玉床,可等冰宫造好上冰晶山去带染青身体回来时,却发觉她的身体起了变化。她雪白的肌肤上出现暗紫斑点,御医诊断说是尸斑,他下令杖打了那御医,仙道说然弟没死,还有救,怎么可能出现尸斑?此时左相女儿左倾城突然觐见,声称可保然弟身体不灭。
回北定的这三月,他除去监督工匠建造冰宫外,还立即在朝内收拢势力,他不会再让曾经的无能为力重演。左相左千叶把持朝政,权倾朝野,他的第一步就是把左千叶扳倒。以前是他无心权利,不欲与人争,但此时不会让左千叶再度来干涉他的决定,尤其是他提议建造冰宫时,左千叶是反对最强烈的人。
步步为谋,左千叶的把柄已经在他手中,只要公诸于世,左丞相必当拉下马来,其罪当诛。左倾城来求见,为的就是保她父亲,她自小就跟巫师学习巫术。这心头血之法正是她提出来的,此法称为以血养命,每隔半月就取一小瓶心头血喂服,即便不能让对方起死回生,却可保身体不灭。再加上千年寒玉床护体,两者并用,效果更佳。
本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没想然弟在饮下他心头血后,果真那些紫斑就消失了。本想多给服用,但左倾城却道,只有在月圆与纯半月之时,人体吸收天地精华,心头血功效才能发挥极致。于是,他就每隔半月喂食一次心头血。
为此,他只把左千叶责令归家养老,撤去他的丞相职位,而左倾城则升为北定大祭师一职。与她研讨有关灵魂归依一事,因为当初仙道只讲两年内可能能回归,却没有着实的方法,既然左倾城修习的是巫术,或许会有什么方法也说不定。
左倾城对灵魂归依也不敢妄下定论,声称要与师傅详细研究,但却做了一番推测:如果灵魂接近身体的时候,会产生某种感应,身体必然会有某种变化。
这种变化只在前不久有一次祭天的时候,他回到长生殿里,忽然感觉心头狂跳,生怕然弟出事,就下了寒玉宫去探望。却见那本来白如纸的人,脸色红润异常,犹如正常人一般,探到鼻息间却仍无气息。立即传来左倾城询问,这是何故?她探查半天后,却只摇摇头表示无解,猜测可能是两年之期将至,身体起了反应,至于这个反应是好是坏,无从得知,她无能为力。
幸好那日之后,然弟的身体又恢复了原样,算是虚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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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原本入住在客栈,已经歇下的染青突然心绞痛再度发作,这次的发作比任何一次都来得猛烈,疼得她犹如全身血脉都在疼,尤其是心口那里,仿佛撕裂了一般。以往她都能紧咬牙根把痛呼憋在嘴里,可这回却是再也忍不住嘶喊起来。
秦天策把她紧紧抱在怀里,除了往她体内输送内力,别无他法。他慌乱的六神无主,从懂事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束手无策是什么滋味。
染青的呼痛声,惊醒了就歇在临屋的人,大师与九真师太闻声赶来,进门就见屋内凌乱不堪,而床榻上的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可是嘶喊声依旧从染青口中溢出,她的眼前一片迷蒙,痛到极致看不清了,眼见出气多进气少,而秦天策眼眸已现狂乱。
大师与九真对视一眼,连忙上前道:“皇上,快快放开她。”
秦天策却像是听不到,只紧紧抱住,生怕一放开就什么都没有了。九真无奈,手中银针扎进了染青的头顶,痛呼立即消灭,人晕了过去。秦天策这才反应过来,抬头厉目而视:“你对她做了什么?”
大师立即解释:“皇上,染青被心绞痛折磨疼痛难忍,如今她身体不比从前,这般下去必将是支持不住的。九真的那一针,只是让她暂时昏睡而已,并无大碍。”
秦天策这才松气,刚才他也是心急则乱,竟然忘了可以点她睡穴,让她不至于这么痛苦。更甚至在九真出手后,他才愣过回神,此时他已心乱如麻。把人安放在床榻上后,立即去门外吩咐顾桦配好止疼药,万一染青醒来还痛,就只能喂药了。
离安阳只有一日路程了,是否因为离身体越近,灵魂的感应就越深,所以才会导致染青的再度心绞痛发作。上一回发作时,她就昏迷了一夜才醒来,之后人就开始慢慢苍老,这一次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恨不得连夜往安阳赶,可是越接近安阳也就越意味着未知,无法预测到底染青的灵魂在到了安阳后,会如何回归,是否要经历千般痛苦折磨?尤其是此去安阳,要见那君沐泽也非易事。若以东云国君之名拜访,恐遭南绍南越尘知晓了,也闻声赶来,到时就是一场恶战;若不以此名拜访,就只有悄悄进宫,找到君沐泽再行商议了。
染青这一昏迷,到了第二天天亮都没有醒来。所有人都心头沉重,默声行进的队伍中,无一人说话,马车里秦天策只肃面抱着染青在怀,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一直到渐近黄昏的时候,染青终于睁开了眼,愣了好一会才觉眼前模糊,依稀可见头顶是个人影。“阿离?”
秦天策闻声激动地立即低头询问:“染青,你醒了?”
感觉到是在行进过程中,整个身体木木的没有半点知觉,耳边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小心问:“你感觉哪里不舒服吗?”她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身体没有知觉,是躺了太久的缘故吧,还有,阿离,我看你看得好像不清楚。”
每一次病症发作后,她的身体就会出现特殊症状,这一次是她失去知觉和视力吗?但还好,她还能看到他的轮廓,离得近一些,还能看清的,就像高度近视一般。或许她该想开一点,没有了知觉,那么下次要再发作的时候就不会感觉到疼了。
终于在天黑前,他们的车队抵达了安阳。染青是由秦天策抱着下马车的,她特意深呼吸了几口气,感应一下会不会有上回那种飘飘的感觉,但可能是知觉都失去了,所以也没特殊的感觉产生。人一沾到床,忽然困意又再度袭来,明明是在黄昏的时候醒来的,隔了不过两个时辰,却又想睡,强行抵抗了一阵,终究抵不住疲乏,又睡了过去。
秦天策怔怔看着她沉睡的脸,没有知觉、看不清、嗜睡,是这次病症发作的症状吗?他有注意到,似乎染青每次发作都是大约隔了半个月,不知这其中有什么特殊状况。但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找到沐泽!
当下就叫来韩萧,这几日养伤,虽然还没好全,但基本已是无碍。清点紫卫人数,留了一半在客栈内保护他们,其余人等都随他一同潜进北定皇宫。
上到秦天策,下到紫卫,全都轻功一流,且擅长隐藏行踪。进北定皇宫并非难事,抓住一名宫人审问后,就知道了沐泽所在方位。全部都是蒙面夜行衣,飞奔在屋檐,如暗夜里的魅影,眼见长生殿即将到,秦天策一挥手,制止众人行动,伏低身体在屋檐上。
沐泽武功不在他之下,这么多人就算脚步再轻也可能被对方听到。紫卫留在原地,就与韩萧两人暗暗接近长生殿,几个翻越已经进了院内。微觉奇怪,君王宫殿居然守卫只有三两个,就是宫人也只见了一名太监与两个宫女。
虽屋内敞亮,却不见沐泽身影。
倾耳细听屋内说话。只听一个宫女在问:“清公公,大王又去了那吗?”
“少问话,多做事。”稍显稚嫩的声音,话却说得老成。
“这不是在做事吗?反正大王去寒玉宫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清公公你就讲讲嘛。”
寒玉宫?秦天策微皱了皱眉,那是在哪?想等那小太监说些什么,可他却是把两个宫女给从殿内赶了出来,“去去去,少打听大王的事,别以为大王性情温善就不惧了,若是哪天真惹怒了大王,恐怕你我都讨不了好。”
两个宫女无奈退出了殿外,秦天策身形移动,韩萧也动了,一人扑进殿内,一人则是极其迅速的去点守在门前的两名守卫的穴道。两人配合的极其默契,秦天策制住殿内的清歌时,韩萧也制住了那两名守卫,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声息。
清歌只觉眼前黑影一闪,就突然冒出了个蒙面人,刚想高喊“刺客”,可声音却哑在了喉咙里,身上几处穴位被点,不仅不能动弹,连话也说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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