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眼深潭畔,苏小曼落魄地望着漆黑的夜。雨声沙沙,里面仿佛夹杂着一种久违的呼唤,却不可捉摸。
回首,转身。隔着一条灌木带望见一个熟悉的影子,还有两匹马。
雨和泪混在一起流下来,苦涩与痛苦在心底不断地纠缠,她却选择无声。如果没有这次押运南运国宝任务,她会和他始终安静地相亲相爱,直到终老;如果南运文物没有失落,他也不会落草为寇——是的,他父亲是寇,他则是草寇的后代!
“为什么要找我?”声音很冷,冷得让苏小曼自己都惊诧是自己说出来的,但这是她的心里话。
沉默。
苏小曼僵直的身体摇摇欲坠,终于在某个瞬间再也支撑不住,跌倒在地。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融入在雨夜之中,悲苦至极!
宋远航越过灌木带,脱下风衣给苏小曼披上。
“为什么……”苏小曼掩面哭泣,仿佛要把噤声所有的伤痛和苦楚都要发泄出来一般,像一个真正的女人那样哭泣。
宋远航沉默不语,她的痛苦和悲伤都装在他的心里,而他的却无处安放。他是守陵人的后代。宋家选择了终生为匪,他又是土匪的儿子。他是南运文物押运专员,安全转运的重任始终压在心头,而现在他又成了不折不扣的爱情的背叛者,痛苦的背叛!
宋远航把苏小曼扶起来:“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我是共产。党游击队队长,希望你能配合文物转运工作,保护好龙山王陵——当然,你有选择的自由。”
“你为什么背叛我?”苏小曼忽然声嘶力竭质问:“我收到了你在下关码头被蒙难的消息才辗转投到军统局特训营,知道是为什么吗?是为了给你报仇!”
宋远航面无表情地与苏小曼对视着,苏小曼的话犹如刀子正在切割着他的心,流下的泪变成了血。
“为你报仇……我太天真了,坚信爱情会海枯石烂永生存在,坚持认为你为了护卫国宝而饮恨江水,坚信我能寻到失落的文物完成你的心愿!”苏小曼声音嘶哑:“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宋远航伫立在雨中,如石雕一般。
他也曾经坚信,也曾经苦守,也在不断地追寻。爱情不是唯一,却是他的伤。多少个日夜盼望,多少次梦中回眸,只为能活着与眼前的女人团聚。现在如愿了,一切都已改变——不仅仅是爱情,还有人生。
“我希望共同努力完成转运任务,希望你能快乐地追求属于自己的生活,希望能够并肩战斗打鬼子。”宋远航长出一口浊气:“我也希望你能忘记曾经的爱情,值此国难当头之际应该放下个人的恩怨,投身于这场前所未有的保家卫国的战争之中。你是军人的女儿,也是一名优秀的军人,我希望你你能担负起军人的责任!”
苏小曼冷漠地望着宋远航,陌生的面孔,陌生的声音,陌生的人。被相爱的人背叛的滋味就如用刀慢慢地切割肉体,受伤的灵魂不断地滴血!
究竟是谁背叛了谁?
“曾经的爱情与失落的国宝一样弥足珍贵,我会在心底永久地珍藏。”宋远航伸出手握住苏小曼冰冷的手:“忘记我,去战斗!”
有些人永远也无法忘记。
苏小曼惨然一笑,痛楚地甩开宋远航的手,转身跳上战马:“忘记你是不可能,那个宋远航已经死了——你是宋队长。既然是国共合作,我别无选择!”
战马嘶鸣一声,沿着清溪飞奔而去。
百宝洞内,洞壁上燃着火把,空气中传来一股松明子的呛人味道。硕大的黑色的棺椁旁边是半人多高的神龛,神龛上摆放着贡品,烛台上燃烧着蜡烛。
白牡丹安静地坐在棺椁旁边,娇美的脸庞苍白颜色,眉宇间凝聚着淡淡的杀气。
“白大当家的,已经送耿精忠出山了!”彪子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拱手打千:“还派了两个兄弟保护,您放心好了。”
白牡丹抽出一捆香在蜡烛上点燃,向棺椁拜了三拝,把香插在香炉之中。转身看着彪子:“耿精忠该死不该死?”
“该死!”
“知道为什么放了他吗?”
彪子大为不解:“齐队长说是要善待俘虏。”
“他不是俘虏,而是拜山送信的。耿精忠虽然胆小如鼠坏事做绝,但上山来通风报信的确出乎意料,这里面恐怕有人做局儿,黄简人想借我的手杀了他,我偏偏不——”白牡丹惨然一笑:“让兄弟们做好准备,我要进城去逛逛。”
彪子擦了一下脸上的雨水:“大当家的,这时候进城恐怕太危险吧?日本人控制得很严,而且还有黑狗子把门呢。要不等大少爷回来再定夺?”
“先做好准备吧,挑不怕死的兄弟们来百宝洞开会,大少爷一会就会回来。”白牡丹摆摆手,彪子退出百宝洞。
正在此时,从黑暗之中忽然闪出一条人影,吴印子造得跟小鬼似的,蓬头垢面披头散发,袍子撕得一条一条的,正看见白牡丹坐在棺椁旁边上香。
“吴老道,你怎么出来了?”白牡丹看一眼吴印子:“大墓里面的机关恢复得怎么样了?”
吴印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沉重地喘息一下:“白老板,我恢复的不过是墓道机关,并非真正的王陵——或者说也只是这个古墓的另一个通道而已。齐队长在里面布置了诡雷,大多数机关还是好用的,不过……”
“屁放出来会舒服点,不要吞吞吐吐的!”白牡丹瞪了一眼吴印子:“不过什么?是不是没有本事找到真正的王陵大墓?”
“按照洛书牌和山河定星针的指示王陵应该据此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