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把孙子亲手带着教养的百里老将军对孙子又进行了十分有针对性地特别教导后,这日,制衣坊送来了百里辰的官服,恰逢逢五的大朝会,百里辰谨慎地穿上自己的第一套官服,走马上任了。
同一天,百里老将军返朝,一脸护犊子相。
大朝会上,排位靠前的百官们惊异地发现百里家上朝的男人从一个突然变成了三个,最小的那个还极近距离地捧着御印站在皇帝的御座边。
百官诧异:百里家这是要重获圣眷的节奏?
景泰帝心头嘚瑟:老货,还说你不来?
这种默默地干翻了老货一局的爽感,甚舒心……
这件事过后不久,百里辰就带回家第一个宫中八卦消息:皇帝给自己的幼弟、当朝唯一的亲王、宝亲王屠炙赐婚了。
赐婚的对象倒是并不怎么出乎大家的意料,正是七夕宴献艺时最出风头的两位闺秀之一,当殿表演调香神迹的那位,南海世家白氏的嫡女,白宝珠。
一位逍遥亲王配一位高雅又懂得享受的亲王妃,算是十分相配了。
之后又过了两个月,百里辰又带回家第二个赐婚的消息:大理寺少卿卞南起之嫡次女卞腼赐婚给了淑妃所生皇三子屠盟为侧妃。
百里芸听说这个消息,啧啧感叹三皇子若不是心不正,就是眼瞎。因为这个卞腼不是别人,正是百里芸所遇见的踢毽子时煽风点火的卞氏姐妹里的那个姐姐。
李氏和百里柔却并不赞同她的看法。只因人有千面。那卞腼虽然在妹妹跟别人有冲突时立身不怎么公正,但等到了淑妃娘娘和宫中人等面前,却未必是个拎不清的。更何况那姑娘在宴席上也是献了艺的,虽说被跳踏荷舞的那位给夺了风头,但除了那位,这卞腼也算是顶尖的了。
三皇子非嫡非长,除了嫡长兄,头上还有个二皇子。卞腼的父亲是大理寺副卿,从四品,放在皇城里真不算是高官,只不过手里有些实权。卞腼能赐婚给三皇子做侧妃,其实这桩婚事从各取所需的角度来说,也算是彼此得宜。
百里芸倒也不太关注这些。自从七夕宴上自己出了一通风头,祖父紧接着一记如来神掌当场祭了大招,她和她姐的婚事就再也和皇家扯不上关系了。既然跟自家没关系,皇帝家的儿子们爱娶谁不娶谁,跟她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让她比较奇怪的是她姐。
不知道是被七夕宴的事儿刺激到了还是怎么回事,百里芸觉得她长姐自从自七夕宴上回来之后,总有点儿神思不属。偶尔还会一个人静静地发呆。
这让百里芸忍不住暗自忐忑。这模样,不对啊!有点类似于失恋,或者是单相思?回想一下二皇子那可圈可点的身材和长相,以及七夕宴上那明显的意图,百里芸忍不住暗自惊悚。
我擦!不会是本菇凉一不小心搅散了一对鸳鸯吧?
虽然看起来不可能,但百里芸还是提心吊胆了起来,每天越发小心地关注着长姐的一举一动。终于,距离七夕三个月过去的这一天,被她给“确认”了。
这一天十月十五,正是民间传统的下元节,更是道家的一大祭祀节日。这一日,农家会在地头水渠边祭祀水神,城里的人家则是要用当季的新米新面做豆馅儿的吃食祭祀祖先。南方人多做豆沙馅的糯米团子,北方则是豆沙包子。百里家则是两样儿都做了,并着其它一大桌美味佳肴,祭过了祖先之后,一家子该请假的都请了假,该休沐的休沐,集体去城外上清观的道场凑热闹去了。
百里家的男人上朝,如今就是这么任性。
前朝崇道,皇帝老儿带头吃丹药指望长生不老。十几年间搞得天下道观林立,良莠不齐。京城自然也是重灾区。
后来天下大乱,大周朝建立之后,先帝下令严厉肃清天下道观,取缔一切以传道为幌子的祸世害人之观,杀一切妖言惑众的伪修道之人。经历了数年之后,才算是还了天下一个太平。
而这上清观,就是难得的在前朝昏聩时从不胡为,在大周朝整肃时也没有受到半点影响的京郊最大、规矩也最严整的道观。天下道观消迹大半,它的香火却是越发鼎盛了。
“十月半,牵砻团子斋三官”。这一天的上清观山门上上下下,山路两边,每隔一段路便有竖起的天杆,杆上挂黄旗,旗上写着“天地水府”、“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消灾降福”等字样。百里芸跟着家人沿着官道登山,眼看快要抵达道观了,忽听身后渐渐传来嘈杂声,便扭头向后看去。
这个年代官道和民道是分开的,普通上香的老百姓不能踏上官道,百里芸已经来了这里快六年,如今已经不至于再因为自己享有了什么特权而忐忑地想要改变整个社会。特权阶层有特权阶层的便利,同样的也有自己必须的担当。无所谓公不公平,这是历史巨轮走过这个年代时必须经历的一切。
民道上此时早已挤成了下饺子一般,官道上今天也不见得有多松快,各家官员家眷也是铺陈了大半个路面。
山路石阶上走不了车马和轿子,最多能走两人抬的肩舆。但上山求神讲究个心诚则灵,一般没人省这么几步路。所以站在高处的话,往下面弯弯曲曲的山路上一望,来的是什么人倒也一览无余。
此刻,百里芸就惊讶地看到,底下的人一家一家地让出路来,从后面赶上来了一行大内侍卫,中间簇拥着一个低头行路的男子,貌似是个成年皇子。
百里芸正惊讶地往下看,忽然觉得自己被长姐牵着的手一痛。扭头仰脸看去,就见长姐帷幕下的一张俏脸刷白,与长姐相握的手心也被长姐手中突然出现的细汗浸湿了。
百里芸心里猛地咯噔一下,没有抽手也没有吭声。而百里柔兀自紧紧地握着妹妹的手,视线死死地锁住下面那一行人,已经什么都忘了。